他将牛皮水囊挂回腰间,而后向男孩伸出了手 “能站起来吗”
那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每一枚指甲都修剪得圆润干净,掌心指腹略带薄茧,似乎经常做一些粗活儿,或者习惯使用某些武器比如枪械,比如短弩,或者匕首。
男孩看着那只手,却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搭上去。他咬了咬牙,自己撑着沙地,缓慢而艰难地爬了起来。
“你这小鬼,年纪虽然不大,戒备心倒是挺强不随便相信他人,是个好习惯。”男人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记得保持。”
男孩紧紧盯着对方,缓缓开了口。长时间的脱水,让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你要抓我回实验室吗”
“什么实验室”男人微微一愣。
很快,他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换了一种全新的审视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男孩一番。
“实验室啊”他用拇指蹭了蹭形状优美的下唇,仿佛在评估着眼前这只猎物的价值,“抓了你,能向那什么实验室换多少钱说实话,我最近真的挺缺钱的。啧,这世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男孩的身体一瞬间绷紧了。
果然果然
他死死瞪着对方,脚下极其缓慢地倒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嘿,开个玩笑而已。”男人站在他身后,无奈地摊了摊手,“跑那么快干嘛。”
男孩完全没理会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十几米,忽然脖子一紧,而后身子一轻那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后衣领把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
“小家伙,你这样没头没脑地四处瞎窜,可不是办法。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是新撒哈拉,方圆千里没有水源。难道,你想变成木乃伊吗对了,你可能都不知道木乃伊是什么,这玩意儿就是”
男孩完全没听进去对方的一番胡说八道,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睁大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无助又凶狠地瞪着对方。
简直像一只受了重伤,却偏偏还要虚张声势的小狼崽。
啧,还挺倔的。男人心里莫名地微微一软“你这小鬼”
他话没说完,男孩闪电一般伸出食中二指,毫不留情地向他的眼睛戳去
“靠”这一招堪称狠毒迅猛至极,但男人的反应更是快得出奇,身子陡然往后仰去
千钧一发之际,男孩尖锐的指甲擦着他的面颊掠过,又从脖颈间一路狠狠划下,登时带起两串鲜红的血珠
电光石火间,男人猛地一个反手,重重地将对方摔在地上
“砰”
一时间沙尘弥漫。
这反手一摔丝毫没有留情,男孩稀里糊涂地趴在沙地上,整个人完全被摔懵了。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浑身上下两百零六根骨头全都稀里哗啦散了架,一时半会儿竟起不了身。
“嘶”男人摸了一把颈上两道皮肉翻卷的抓痕,痛得轻轻抽了口冷气,低头一看,满手鲜血淋漓。
他忍不住拧紧了眉毛,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恼怒“你这小鬼,真他妈的不不识好歹”
话音未落,男人脸色猛地一变,反手从腰侧拔出一柄漆黑的老式短筒枪
见对方恼怒拔枪,男孩心中陡然一沉。慌乱之中,他随手胡乱抓起一大把沙子,劈头盖脸地向男人撒去
“妈的”
男人骂了一句,左臂扬起挡住沙子,握枪的右手却丝毫不停歇,连续扣动了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啪啪”几声轻响,弹匣里六发子弹全部打入沙地之中,顿时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男孩早已就地几个打滚,躲到了一株干枯的胡杨树后面。他随手在树根处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匆匆回头望了一眼,心中不禁一阵疑惑。
那个男人他并没有趁机追击自己,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沙地,极其缓慢地退后了几步。
刚才的六枪,在沙地上留下了六个小洞。这几个不起眼的小洞,很快在沙子的流动下消失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五秒、十秒、十五秒、二十秒沙地上渐渐渗出六团暗红色的血迹,正是刚才枪击的地方
沙子下面,有东西。
男孩趴在胡杨树后,死死盯着那六团诡异的血迹某种野兽般的直觉,让他的喉咙阵阵发干。
忽然,原本平静的沙地剧烈蠕动起来
随着这蠕动,一条水缸般粗大的褐色怪兽,陡然从沙地里扬起了上半身
这条怪兽直立而起的上半身,少说也有七八米长,由上千个密密麻麻的环状体节组成,硕大的头部几乎只剩下一张血盆大口,狰狞的口器中布满了数十圈密密麻麻的獠牙。
它缓缓低下头,口器中发出阵阵“嘶嘶”的古怪声响,一阵热气腾腾的腥臭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
“我就说,今天早上起床,怎么眼皮莫名其妙地一阵狂跳这个月还真是点儿背,又碰到这坑爹玩意儿。”男人望着眼前的巨型怪兽,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说真的,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这是一条巨型变异沙虫
变异沙虫,是新撒哈拉沙漠里,最可怕的变异怪兽之一。
两个多世纪前,在那场灭顶之灾一般的太阳系浩劫中,绝大部分地球物种没有存活下来。
但是,却有极少数物种,它们通过基因变异,适应了极其恶劣的地球新环境。其中,就包括东南亚热带地区的一种罕见蚯蚓也就是现在的新撒哈拉巨型变异沙虫。
这种雌雄同体的巨型变异沙虫,成虫体长可达二十米以上,属于绝对的食物链顶端掠食者。沙土、胡杨、毒蝎、变异巨鼠、沙漠鬣狗乃至人类,全都在它们的食谱上面。
男孩愣愣地仰望着这头恐怖的庞然大物,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了男人拔枪的目的。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随手将打空了的黑色短筒枪抛在地上。
他盯着沙虫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狰狞口器,缓缓从腰后拔出一柄弯刀“宝贝儿,该干活了。”
男人口中的“宝贝儿”也就是这柄弯刀,它的形状十分古怪,刀身窄而弯,形状宛如一轮新月,而刀刃薄如纸张,流动着一抹蓝幽幽的森冷浮光,令人心中莫名发寒。
“小鬼,在那边儿老实趴着。”他捏紧了手中的弯刀,头也不回地沉声道,“别他妈的自己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