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舞台剧跟电影不是一回事,但触类旁通,调整速度比一般人快。
阿修罗整个故事场景简单,女主角的原生家庭和学校。
当段舒走到镜头前,顾渊没立刻叫开拍,给足时间引导她的情绪“你往左走一点,半步,对,多了,停别动了,就这里,活动活动手脚,不然会很僵硬。这一幕罗秀娜已经知道家里出了事情,你觉得她遭逢家变会有什么反应”
父亲出轨,要求离婚,强硬的第三者等着登堂入室。
等女主角站好位置后,又等了一分钟来拍素材镜头。
这里要在后期填补女主角对父亲的回忆和内心独白。
内心独白小时候,爸爸跟我说
内心独白做人要守信谦卑,要学会分享,不能自私,不能动不动就生气
顾渊用微信发了个表情,通知房门外的主角父母可以开始吵架。
“罗庭轩,你是不是又去见外头那个女人了,你说啊”
“别拽我衣服,你疯了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个泼妇”
“我像泼妇我像泼妇还不是你逼的秀娜快要高考,你是她爸爸,你在这个关头就不能忍忍吗上一次你在我怀秀娜的时候去找小姐我都忍下来了”
“行了,别老提咸丰年代的事你要是为了秀娜着想,就不会在家里吵吵嚷嚷,说白了不还是怕我给钱养小三,不养你。我跟你说,人家跟你不一样,她有自己的事业,谁养谁还说不定呢”
“你在说什么,人家是谁,你说清楚”
争执声浪一句比一句强。
女方的嫉妒怨恨,男方的无耻厌烦,都用语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舞台剧演员的一点好处,就是声音中的表现力很足,台词功底比一般演员厉害,不用另外花钱再请人配音。演艺圈中许多知名前辈就是话剧演员出身,受过大量话剧训练。
声台形表,缺一不可。
除去预算上的考量,顾渊亦很不愿意见到片子里要雇用别人配音,人跟声音不在一块儿,算什么演戏以前科技落后,现场杂音多得后期都难以补救就算了,以现今科技,只要演员台词功底合格,就能收到清晰音源,没有理由再依赖配音。
段舒抬手贴在房门上,镜头拍下她的侧脸。
因为顾渊严格要求她的初始站位,所以早就布好的打光位恰巧从左后方的位置泻进来。
光源在她清丽小脸描上一道金边。
罗秀娜的年纪轻,为凸出少女感,段舒没化妆,只在开拍前敷了补水面膜,让气色和肤质状态更好。她有信心自己的外表比原书中的“罗秀娜”更有镜头说服力因为她就拥有一张不施脂粉也美得令人慑服,得天独厚的脸。
顾渊的目光与镜头描摹着她的脸,垂落的细发,小巧肩头,与天鹅般的颈项,精致骄傲的美丽。在他眼中,她此刻是坠落人间的精灵。精灵心藏恶念,破壳而出的瞬间,就要将天使般的外壳破坏粉碎。
是他在美术社里想象过无数次后,落笔画成的油画,那一张张模糊的脸,在这一刻,终于拥有实在的轮廓,从梦中照进现实。
是眼前的段舒。
也只能是她,不会是其他人。
骄傲往往易碎,他屏住呼吸,心知剧情发展,期待看见精灵破碎的一刻。
把好的,美丽的,破坏重组,组成另一种样子。
是顾渊秘而不宣的美学。
她将脸贴到门上,倾听激烈的争吵声。
少女睁着黑眼珠,平静无波,彷佛只是一个旁听者。
粘稠的空气在她脸上凝成一层面具,被父母争吵惹起的烦躁感使她将五官线条绷得越来越紧。
内心独白可是他教我的,自己都做不到。
此处插入罗父对主角的所有期许念叨。
内心独白为什么大人总是喜欢让小孩完成他做不到的事
这里有大段的心理独白需要后录,而她要在心里默念着独白的同时,变换表情
听到母亲提及自己要高考的时候,那根绷紧的弦变了。
少女眉头微搐,干净明丽的眼瞳轻颤。
情绪是最佳的化妆品,当怒意染上脸颊,是比腮红更自然的颜色。
罗母拔高声线“你要离婚,我就带着秀娜走”
悬着的弦,无声地断开了。
剧本愤怒到达极点,罗秀娜暴怒,冲出房门,走过长廊,抓起转角花瓶往楼下客厅处一扔,在正争吵的父母中碎开
拿来砸的花瓶是糖玻璃做的,即使碎开也不容易对演员造成伤害,这也是顾渊着急开拍的原因之一,糖玻璃在常温下会慢慢变得柔软粘手,到时候抓起花瓶粘在手掌摔不出去,整条重拍不说,一个精致的糖玻璃花瓶也费钱。
要不是砸在两人中间,不做任何防护容易受伤,顾渊都想索性砸个真的了。
在顾渊划好的位置停下,一分不能差。
只有这个位置,在一楼客厅操纵着二号摄影机的苏意生才能拍到导演想要的角度。
少女纤细的手举起花瓶,顾渊追在右侧调了个近镜特写,将她瞬间绷紧的手臂线条拍得细致无比。花瓶掷下,正正落在夫妇中间,清脆碎开。
壮丁苏意生按照着导演教的,什么时候该按哪个键,尤如录好指令的机械人,从下往上拍。他站的位置能看到,和镜头拍到的是一样的景色
映入苏意生眼中的少女,眉梢眼角尽是冰冷的怒气,双目几乎要变成赤色。顾渊说过演每个角色的难度都不一样,演罗秀娜,对段舒来说,难就难在无处安放的暴虐情绪,因为她是个很少失控,情绪极为稳定的成年人。
要有控制地要失控。
苏意生听到好友这番话的时候,断定他在放屁。
可是看见此刻二楼的少女
他发现,顾渊没有忽悠他。
只是他说的,段舒懂了,他没懂。
阿修罗是什么样的呢
它是藏在美丽少女心中的恶鬼。
凶勇好斗,傲慢易怒。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