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占双掌合十, 慈和的眉眼垂下来,顿了顿“确是这个道理。”
蓬奈温在一旁欲言又止, 但看到岑渊一副淡漠的模样以及古占大师默许的态度,想了想,还是没出声打扰。
既然古占大师都没说什么他这样的行外人还是不要多嘴比较好。
巫玄多看了古占大师一眼,眉头微拧, 就跟在蓬奈温的后面,和岑渊一起那张大床边走去。
那张大床的旁边也守着几个人, 其中两个的身上和古占一样穿着红黄颜色的僧袍, 模样看起来很是憨厚沉默;另外两个则是穿着一身灰麻布衣, 其中一个大概二三十岁,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有些戒备地看着走过来的巫玄二人。
“你们是华国人”那个穿着灰麻布衣的年轻人突然开口用华国语问道, 目光直直地刺了过来,口语有些生硬, “你们能解蛊降”
他嘴里问着, 目光在巫玄和岑渊二人身上游弋片刻之后, 就直直地定在了巫玄的脸上, 脸颊上不知怎么回事,缓缓地、缓缓地冒出一丝红晕来,连耳朵尖也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巫玄“”
您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小娇羞
那个麻衣青年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刚想缓和语气开口说话,就被上前一步的岑渊局长挡住了视线,只见那人挺着修长俊拔的身形, 冷着那张俊脸道“我们只是应马先生的邀请过来看看。”
麻衣青年愣了一下,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嗯、嗯哦,那你们看吧。”
说着,他让开了一边身子,露出了床上被他挡着的那个老人的身影。
亮堂堂的灯光下,老人眼睛大大地睁着,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的方向,黑黝黝的瞳孔里一片放大的虚无。一条条青紫色的筋脉浮在他灰败的皮肤上,仔细看去的时候,隐约还能感觉到似乎有某种极为细微却又顽固的东西正在他的体内生长着,在松弛搭垂下来的皮层下翻滚跳动。
情形之诡异恐怖,只是看这么一眼,就叫人忍不住心底发寒。
床边的那两个僧侣匆匆看过一眼,就低下头,迅速地念了几句缅国语。
巫玄扫了一眼,目光就落到了床上那人睁得大大的眼睛上。
先前还不觉得,现在仔细一看,那对黑黝黝的瞳孔里似乎并不是一片空洞的虚无,而是翻滚着一层浓郁的恐惧和痛苦之色,那痛苦实在太过剧烈,甚至引得他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身躯都忍不住微微颤抖,汗珠滚过皮肤时,那皮层下微妙的突起也随之跟着跳动了一下,在松弛的皮肤上顶出一丝细小的弧度,阴怨之气骤然弥漫。
古占大师连同那两个僧侣还有那两个麻布衣人似乎都对这样的情况熟悉非常,一见那乌泱泱升起的黑气,便各自拿出了自己的法器,手上的动作飞快,红的黄的白的几道灵力往床上那人的身体里灌去,硬生生的又把那道黑气给镇压了回去。
直到床上的马崇明本人默默地闭上双眼,先前一直没出声的那个中年麻衣人才神色有些颓然地收回手,向巫玄和岑渊这边看来,用生硬的华国语说道“华国人,这里很危险,如果你们没有自保能力的话,就不要在这里浑水摸鱼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岑渊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抬起冷漠的眸子和他对视了片刻,然后又看向一旁站着的神容淡漠的青年身上。
容貌艳丽的青年比他略矮一些,巴掌大的小脸在灯光下白得几近透明,乌黑的长发泛着柔韧润泽的微光,表情似清雪一样冰冷。他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在痛苦中隐忍挣扎却明显一步步走向濒死的老人,乌眸微挑。
“我们走吧。”察觉到岑渊的目光,巫玄略抬了抬下巴,语气淡淡地跟岑渊说道。
岑渊心头一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们两个刚转身走了几步,床榻那边就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喘气声,然后就是一道沙哑艰涩的声音传来“岑、岑先生,请等一等”
床上的马崇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他强忍着那些蛊虫在体内翻滚啃噬的恐惧和痛苦,两手抓着床单迫切地挽留着即将离开的巫玄二人“听说岑先生之前在华国徽省处理过一次蛇降,请岑先生”
死亡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这个在缅国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他被蛊降剥去了绅士讲究的外壳,只留下一腔沸腾的、不愿屈服的求生意志“只要岑先生出手帮我我愿意将我之前开出的那块帝王翡翠送给岑先生”
他嘴唇是病态的青紫色,目光执拗地看向岑渊,淋漓的汗液打湿了他的衣襟,濡湿了他灰白的头发。
“马先生”先前那个穿着麻衣的中年人脸色微变,失口叫了一声。
马崇明艰难地动了动眼珠,语气有些虚浮道“我老马别的不多,就开出的翡翠多只要在座的各位能帮我把我体内的蛊降去掉,我一定会给在场的各位一个满意的报酬。”
但前提是能把他体内的蛊降彻底地去掉,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仅仅只是镇压着而已。
他说一句话就要大喘气一次,但思路却依然十分清晰。
在座的古占还有那两个僧侣,以及那两个灰麻布衣人已经是缅国中对降头术研究最深的几个人之一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们合力起来,也仅仅是暂时将他体内的蛊降压制下来,而不能彻底地将母蛊从他体内拔除出来。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那只虫子在源源不断地制造出它的同类,那些虫子游走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地啃食着他的血肉,细细密密的剧痛时时刻刻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哪怕是他陷入昏迷的同时,这种恐惧和痛苦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削弱。
马崇明很清楚,自己这样的年纪本就有些气血不足,如果再没有人解掉他体内的蛊降的话,他说不定根本撑不到蛊降彻底爆发的那一天,就会被体内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大吃大嚼的虫子给啃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