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清晨, 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雾气,凉得很。
闻夫人趁时辰尚早取了冬衣来,心想南平还算好的, 等到了漠北, 小王妃又该如何忍受那恶劣的气候啊。
那可不是简单的冷, 在那儿,连皮肤都会冻到皲裂。
她起得已算早,回小楼时发现王妃起得更早, 且已经梳洗好了, 坐在窗边晃悠着腿在兀自看着什么。
“王妃”闻夫人讶异, 站在阶梯那儿轻喊了声,窗边的人顿了顿,半晌道, “嗯,进来罢。”
怎么感觉声音怪怪的闻夫人心中有一闪而逝的疑惑, 入了屋内娴熟地置好冬衣,泡上一壶热茶,屋内顿时热气氤氲, 她笑,“南平其实算不上冷, 王妃去了漠北可要多注意些, 那儿不止更冷,还要更干些,像那些香膏, 一天得抹个几遍才行。”
“妾身当初去漠北待了半年,回来感觉整个人都干了。”
嘉宁心不在焉地应着,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闻夫人没注意到她的异状,放下里屋的棉布门帘,将窗架支起,转悠起来伺候人的模样倒是毫不含糊。
待她算时辰准备嘱咐人用早膳时,才发现嘉宁的脑袋也一直在随着她的举动偏移,挡着自己的左半边脸呢。
“王妃脸怎么了”文夫人讶异。
嘉宁捂着自己的左脸唔唔嗯嗯,半晌道“牙疼。”
“牙疼”闻夫人愣了愣,提步,“妾身去找个大夫来。”
“不用。”许是捂着脸,嘉宁声音不比以往清脆,软下来的语调娇娇的,“老毛病了,等会儿就好。”
闻夫人不疑有他,应了声,并在嘉宁的要求下寻了面纱来。
她寻来的面纱样式小巧,戴起来面容若隐若现,不像为遮掩什么,倒像是特意戴来装饰的。
闻夫人想,王妃这样大的小姑娘肯定不喜那些笨大的面纱,这种款式才适合。
岂料这次还真猜错了。
戴了几次都没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的嘉宁心中有气,随手把面纱一掷,终于叫闻夫人看到了她遮遮掩掩的真相。
“王妃这”她看着那脸一时愣住。
嘉宁一瞧,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埋在了袖中,气恼道“对啊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不想叫你瞧见嘛”
那白皙细嫩的半张脸蛋上,赫然印了个不深不浅的牙印,显然绝非寻常人能留下的。闻夫人脸上火辣辣,红成一片,只觉自己撞破了那位赵王与小王妃的闺房情趣,证据便在那儿摆着呢。
却听那边小王妃又嘟哝道“居然这样罚我,下次,一定要咬回去。”
这是罚吗闻夫人神色有一瞬间飘移,莫非是她想多了,这在王爷王妃那儿算惩罚
可是,这力道和印记,摆明了是夫妻间的小恩爱吧闻夫人目光左右看去,就是不敢再看嘉宁的脸,生怕借此窥见那位冷面王爷的柔情。
嘉宁不明所以,倘使当时赵王的神色再温柔些,话语再稍微那么暧昧些,她也许能意识到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可赵王当时神情太淡太冷了,又是很沉静的模样,所以即便对方从脸咬到了脖子,嘉宁都下意识认为这是一种报复和惩罚。
为的就是她之前的捉弄和昨夜的一时失言。
“妾身给王妃寻些药膏来攃吧。”闻夫人半晌找回言语,小心看王妃生气的模样,“这印记不深,擦了药膏能消得更快。”
“嗯,快去吧。”嘉宁忍不住对镜又望了几次,怎么都觉得那印记十分影响自己的美貌,一时间赵王再次得了许多类似“小气鬼”的称呼。
天儿实在凉,闻夫人取了药膏后燃上火盆,将门窗紧闭,这才赧然轻声,“妾身来给王妃攃吧,自个儿怕是攃不全。”
“嗯。”嘉宁解开领口,为她指地儿。
闻夫人脸色越发得红,简直成了晚霞。只见那浅浅的印记从脸颊直蔓延到纤瘦的锁骨,分明暧昧至极,偏这小王妃一点也不曾察觉。
若是已经人事,绝不至于这样懵懂吧。
闻夫人心中有了猜测,既惊讶又不知怎的有些动容,也许是没想到,第一眼见上去那样可怕的赵王也会如此为小王妃考虑。
她轻柔地擦拭,试探问道“王妃和王爷昨夜闹了不快吗”
“还算不上。”嘉宁回忆赵王神情,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更像一种无奈和不满,但她分明立刻为自己的一时失言道歉了。
闻夫人觉得也是,她昨夜就守在外边儿,都没听到争吵声呢。更何况,她也想象不出这对夫妻吵架的模样。
她有心想为赵王努力辩解一二,又因这话题的敏感而羞涩得难以开口,最后问,“王爷经常如此么”
嘉宁摇头,闻夫人更是了然,王爷定然是疼惜王妃年幼。但她想不通的是,寻常大户人家出嫁都会有人教导闺房之事,怎的王妃却一点不知呢
她自然猜不到嘉宁不仅知晓,且还曾经把避火图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可避火图不同于话本,毫无剧情,一点也不精彩,充其量也就画有些意思,嘉宁新奇了一阵,迅速将其抛到了脑后。
内容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可要叫她凭昨夜赵王的举动而联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踟蹰许久,等攃了药膏闻夫人也未说出个二五六来,只能收拾东西,轻声问,“那、王妃应当不想出去用膳了,妾身把膳食取来”
“嗯。”嘉宁连点脑袋,“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