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清秀精致,眉眼间自带一股疏离气质,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她一身素色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下,只有很少一部分被一只造型古朴的木簪子挽在了脑后。
炎凉能确定。
这便是沐清眠。
如今在天下刚刚声名鹊起的女神医。
沐清眠握着炎凉的手腕,给炎凉把着脉,秀气的眉峰微微蹙起。
近些时日来,沐清眠一路行医一路行走,今日刚好来到这杏花镇,也正巧遇上了这一桩意外。那伤人的马匹乃是从一马贩子手里逃脱出来的,沐清眠毫无武功无法阻止,但她可以及时赶过来救治被马匹伤到的人。
炎凉是受伤最重者,沐清眠第一个注意到的自然就是这个小姑娘。炎凉如今能依仗的本事有限,因此在衣着打扮上便故意不讲究了些,看在沐清眠眼里,这便是一个灰头土脸、形容瘦弱、衣衫稍稍有些褴褛的小姑娘。
这样的男童女童,沐清眠见到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都是这乱世之中被迫背井离乡逃难的可怜孩子。沐清眠方才在极轻地叹了一口气,要去给这个小姑娘把脉查看一番,却没有料想到炎凉的脉象竟然会是这样。
这小姑娘分明满身沉疴,先天便是不足,后天更是陈伤累累,并且多年从未得到过像样的医治疗养
除了这小姑娘的母亲在怀她的时候就受过重大的打击,这小姑娘又是一生下来就受尽了非人的虐待,沐清眠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原因能够造成如今炎凉这样可怕的伤势。
沐清眠惊讶的倒不是炎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伤,毕竟如今天下乱世,人性之中的恶总是没有尺度的。沐清眠惊讶的是,炎凉都有了这样一身的伤了,竟然还能活到今天,甚至还能来到这馄饨铺子来买东西吃
若非沐清眠亲手为炎凉把过脉,沐清眠也不过就是觉得这是一个缺衣少食长大的女童罢了,委实是想不到这女童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如果将炎凉体内的伤放到一般人身上,已经足够十来位壮年男子当场惨死了。
这小姑娘的忍耐力之坚毅和生命力之顽强当真是令人叹服。
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了炎凉的伤势上,沐清眠也就没来得及捕捉到那在炎凉看见她之后就消失不见的,经脉之中动荡的暴戾血气。
前世炎凉修炼魔道血功日久,从内到外早就沾染满了这血功的邪性。哪怕这辈子炎凉尚且没有经历那一场暗算,也没有被强迫着接受血功的传承,浸润在骨子里的东西,终究还是难以根除。
天下人都知道,血衣魔女是见不得自己被伤流出来的血的。
那血会让她疯癫狂暴,非要把周身可及之处的活物全都变为一片血迹不可。如果遇上了这种情况,别说与之相抵抗了,只要逃命逃得稍微晚了一时半会儿,便会化作血衣魔女脚下的一摊血痕。
可是天下人不知道,血衣魔女这样的疯癫狂暴,其实并非是无解的。
只要沐清眠在。
只要有沐清眠在炎凉身边,血衣魔女就能保留一丝清明。
这一丝清明,足够让血衣魔女在不可自控的疯癫与狂暴中恢复清醒。
恢复了清醒的炎凉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境。她真真切切地,见到了沐清眠。
沐清眠正握着她的手腕,那只纤细的手比一般人的温度要稍稍低一些,却仍旧是暖的。炎凉能感觉到沐清眠指腹处那薄薄的一层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