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天爷呀!宁淮噔地栽下床, 穿着一身寝衣,迈开步子想出去叫人,又收回脚步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这儿。
不是离太医说的产期还有半个月的吗?!怎么就突然破了羊水!
文子熹觉得自己裤子湿了,摸了一把,好像是有液体从自己身下涌了出来。
她倒是很淡定,扯过被子擦干净自己手, 撑着笨重的身子挪到了床上另一边干净的地方。
“好像要提前生了。”她对着一脸呆滞的男人点点头,“别愣着了,去帮我把产婆丫鬟还有什么乱七八糟要来伺候我生孩子的人叫来吧。”
说完,便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待产, 她倒不是不紧张,
只不过是这个时候紧张也没有办法,阿淮都呆掉了,她要是再掉个链子孩子怎么办?而且现在也不疼,她还记得当初母后生文子延的时候好像没过多久就生出来了,很轻松的样子,她被乳母带去吃了顿晚饭,回来的时候父皇就让她去抱弟弟了。
所以嘛,文子熹对自己还算是有信心, 天真地以为自己第一次生孩子就跟母后生文子延的时候差不多,肚子里的这个小鬼不会太折腾她。
宁淮僵硬地点点头,直到把产婆带来的时候人都是懵的,进门的时候踢到门槛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文子熹看到他后还让他小心点儿先去把衣服穿好,
又笑着跟他身后的几个产婆挨个打了个招呼,只不过那笑容没持续多久,倏地一下就僵在她脸上。
她突然抱着自己的肚子大叫了一声。
“疼!”
突然开始疼了。
宁淮腿一软,还是摔在了地上。
阵阵宫缩的疼痛汹涌而来,摧残着年轻又娇气的产妇薄弱的意志。
产房内忙忙碌碌,有干净的热水一盆一盆地被端进去,又有夹着血腥的热水被一盆一盆端出来。屋里不断传出产婆繁杂的叮嘱,但听得人最为寒颤的却是那一声凄厉过一声的痛呼。
宫缩一来,远超她想象的疼痛便开始了,文子熹才知道原来生孩子这么疼,她死死握住头上的床柱,指节捏得青白,碎发被渗出的汗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上,小脸五官因疼痛而变得扭曲,牙关咬得紧紧,觉得自己快被撕成了两半。她个子在姑娘家里算高,但是骨架子却小得不得了,骨盆自然也更小,生孩子便愈发艰难。
每次那阵疼痛一涌来,产婆便不让她尖叫,只让她抓住机会向下使劲。疼痛的频率越来越密集,文子熹的体力也消耗的越来越快,她觉得自己已经用了好多好多的力气,产婆却告诉她孩子还是没看见头,还要让她再用力,说她是头胎,自然生得慢些。
她都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了,疼到快死了,孩子还不出来,耳边产婆仍在声声催促,这漫无天日的折磨什么时候是个头,文子熹心态崩了。
宁淮失魂落魄地站在产房外,他摔倒后便被人架了出来,说产房男人不宜进去,让他在外面等着。
他听着里面文子熹一声惨过一声却又刻意压抑的呻.吟,看着那一盆一盆不断被端出来的混着血腥的水,整个人开始发抖,拳头捏得死紧,她在给他生孩子啊,她在鬼门关上走,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漫长的等待磨着心志。
宁淮顺着墙,一点一点瘫坐在地上。
他和她认识以来的过往像翻书一边在他脑海中重现。
她被他从圆玉湖中捞出来浑身湿透让他决心要娶她的样子,
她在上书房手撑着下巴朝他言笑晏晏地说她喜欢他的样子,
她在李成水府中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哭着跑到他房里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扮作试婚的丫头突然一下掀开被子从他床上钻出来要给他一个惊喜的样子,
她洞房夜第一次跟他温存时一边叫着疼一边却拉下他脖子来主动吻他的样子,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她的大肚子上问他咱们生了这个以后还要生几个的样子……
最初是他老是在她耳边逗弄说一个两个孩子肯定不够,你要给我生三个四个五个好多好多个,她开始还恼他不正经要来撕他的嘴,后来却好像又慢慢接受了他的话,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算孩子们中间隔个几岁才好。
突然,产房里传出一声凄惨的哭叫,声音再不像之前压抑着,穿过门墙直直刺进了屋外人的耳朵。
“我没力气了!我不生了……呜呜……我不生了……太疼了……我不用力了呜呜……”
宁淮砰地一拳砸在地上,从地上撑起身子,径直就往产房里冲。
“驸马您不能进去呀。”
“宁大人产房你不能进呀。”
“大人产房里晦气,您快出去。”
“滚!”
他一闯进去,掀开帘子,看到文子熹躺在床上,她哭得小脸又红又湿,全是汗和泪。
他心被抽了一下。
宁淮径直冲到她床前,周遭的几个产婆和丫头都吓了一跳,随即又镇定下来让文子熹使劲。
宁淮把文子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里,嘴里喃喃了两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哽咽着说不出来。
文子熹看到宁淮的那一瞬便泪如雨下,她胡乱摇着头,哭得凄惨。
“阿淮我不要生了,好疼好疼,我好累,我不要生了……”
疼痛还在源源不断地袭来,文子熹却不想再徒劳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