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甄停云还想着若是见着这偷马贼,非得要先把人揍一顿,最好是揍成个烂猪头,揍成个半身不遂,然后再交林管事送官法办
可是,现在看着这张脸,甄停云忽然又觉得有些下不了手了怪不得,这是世上还有“我见犹怜”之说
古有南康长公主见丈夫小妾,为美貌所摄,弃刀抱之,说“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今日自然也有甄停云见偷马贼美貌,放下揍人的拳头,改口说道“快来帮我把这人拉下来。”
因着有甄停云在侧,马兰头倒是不再踢踢踏踏了,由着人将它马背上的黑衣男人给拉了下来。
待把人拉下马背,众人便就着马厩里那盏油灯细看这人面容。
男人一头乌发早就被雨水打湿,还有几缕乌黑的湿发粘在脸颊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映着马厩里的些微灯光,便似月夜里盈然的月光,轻薄、易碎。然而,哪怕这人闭着眼,仍可见面上线条凌厉,五官如刀刻般深邃,剑眉高鼻,薄唇如削。
这样英俊的容貌,偏又是如此的狼狈苍白,便如形容威武的狮子落了泥潭,漂亮的鬃毛沾满泥浆,反倒更叫人心生不忍。
甄停云看在眼里,神色也不由缓和许多,于是便使唤边上的两个伙计上来搭把手“外头还下着雨,这人浑身都湿了,现下还晕着,还是得先叫人送屋里收拾干净了。对了,还得叫个大夫来看看身体才好。”
本来,甄停云使唤人帮着把男人拉下来,两伙计自是没话说的,如今听说甄停云要把人弄回客栈还要给请大夫,这两人立时便不干了。
一个说“姑娘,这可是偷马贼如今是晚上又下雨天,确是不好直接把人送官,只好留他呆一晚,明日再送官但,这也不能直接把个偷马贼拉客栈,还给这贼人请大夫啊”
另一个跟着点头附和,一时儿想不起开门揖盗这词,便假装有学问的造了个词“这不是引贼入室嘛”
甄停云完全是看脸说话,精致的下颔微抬,反问了一句“谁说他是偷马贼了”
一时间,马厩里两个伙计面面相觑,竟是说不出话来。
甄停云神色如常,开始睁着眼说瞎话“当时偷马贼偷马的时候,只我一人在场看见了人,你们至多不过是远远看了个背影什么的。哪里就能确定这就是偷马贼了”
其中一个伙计试探着道“不是偷马贼,那也不能叫您这马给驮回来啊”
“就不能是有义士见义勇为,替我把马从偷马贼手里抢回来,路上力竭晕倒的”甄停云随口道,“反正,这偷马贼偷的就是我的马,当时也只我一个看见了那偷马贼,我说他不是,难不成你们还不信了”
既甄停云这般说了,两个伙计也没奈何,只得认了这事,很是吃力的替甄停云把这昏迷的男人抬了回去。
甄停云想了想,叫人给这男人在自己隔壁开了间房,又叫自己的小丫头八珍拿了银子请客栈伙计帮帮忙,拿干净衣服给这男人换上,再就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甄老娘原还在屋里歇着,久等不见自家孙女方出门看了看,待看见自家孙女又是掏钱开房间又是给银子请大夫,那脸色简直是不能见人。好在,甄老娘如今也算是略知道些道理,心知自家孙女脾气大,爱面子,不好在人前给她难看,只得拉了人到边上说话“你傻啊就算不是偷马贼,那也就是个不认得的,哪里至于就要为着这人费上这么多银钱。你个败家丫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是自己的银子就可劲儿的花”
越说,甄老娘越是心疼那银子,只觉得心肝儿上那块肉都要被甄停云割了去
甄停云想了想,倒也不瞒甄老娘,便道“其实吧,当时我也没看清偷马贼的脸,不过瞧这人身量,估计就是那偷马贼没错。”
“什么”甄老娘也顾不得压低声音,当即变了脸色,差点没卷袖子揍孙女。
甄停云连忙拉她袖子“祖母,你小声点儿。”
甄老娘这才勉强压低了些声音,忍不住拿手指去戳甄停云“说你傻,你还真傻啊哪有人抓了贼不送官,反到给贼倒贴银子的”顿了顿,又道,“不行,我得去把那银子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