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被裴璋护的严严实实, 能让车子在高速上翻滚数圈的撞击力道, 也绝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方斐受的伤的确不轻,被押回病房没多久就陷入了深度昏迷中其实要换了一般人,从出车祸开始就能直接昏迷个两天打底, 而方斐居然还有力气满医院跑一趟, 实属强悍的了。
她昏了一天一夜, 再醒过来, 发现自己所处的病房有些陌生,和初次醒来的病房完全不一样, 装潢摆设都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小姐醒了”一位中年女人正在病房里喷消毒水, 见方斐睁开眼, 惊喜地放下消毒水瓶,往屋外跑去, “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夫人”
很快, 邱文谷就推门进来。
“小小。”邱文谷一看见她就忍不住露出慈爱的笑容, “你醒了,身体好些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疼还是疼的,但尚在能容忍的范围之内, 方斐摇了摇头“没有,都挺好的。”
“我现在就把王医生叫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等等。”方斐喊住了邱文谷, 问道,“这是哪里”
邱文谷解释道“这是咱们家的私人医院,那家医院有些设备先进程度跟不上, 在你哥哥情况稳定后,我第一时间把你俩接了过来。”
方斐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撑着虚弱的身体就要下床“我要回去。”
“别下来”邱文谷大惊失色,赶紧过去扶她,“怎么了这是”
“裴璋呢他情况怎么样了”方斐抓住邱文谷的胳膊,迫切地想要知道,“他醒了没有”
“”
邱文谷和裴旭军不一样,没有人告诉他裴璋的具体伤势,也就不知道车祸的细节,不知道裴璋和方斐之间的关系,现在见她这么担心裴璋,这才意识到方斐和裴璋的关系不一般。
顾及方斐担忧的心情,他没有过问,直接回答道“他和我们一样也转院了,我只知道他被抢救回来了,至于他醒了没有,还有具体哪家医院我都不知道,但我可以现在问。”
“我、我来。”方斐一刻都等不了,“我的手机呢”
方斐的手机早在车祸中被撞了个粉碎,好在邱文谷心思细,在方斐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他全部时间都守候在两个孩子身边,夜不能寐地盼着他们苏醒,同时也替他们打理好了一些琐事。
他把按上旧卡的新手机递给方斐“我还没开机,消息应该会很多。”
果然,方斐一开机,铺天盖地的各类软件消息涌来,她一齐忽略了,给裴璋拨了个电话,对方无法接通,便迅速给李友玲打过去,一接通,她半秒不等“裴璋在哪家医院”
李友玲于公是裴璋的经纪人,于私是裴旭军以前的助手,虽然消息知道的没有裴旭军快,但裴旭军好歹是没忘记告诉她。
李友玲知道方斐着急,闲话不多说,直接报了个地址“这地方有点难进,是军区专属医院,我在门口等你。”
方斐从床上站起来时还头晕着,但她走出门的脚步竟然稳健到和健康人无异,明显凭意志力硬撑着,邱文谷伸出手想扶她,却一下没能跟上她的速度,于是到了嘴边的哪句“好好休息别去了”的劝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方斐这次车祸过于惨烈,她对车已经有了阴影,在看见车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但是为了尽快赶去医院,她强忍着闭上眼坐了一路,甚至连看一眼窗外的勇气都没有。
方斐一下车就吐了,吐得半死不活。
李友玲还没见过她这副虚弱的模样,扶她的手都愣了半天才伸出来,被她一把反握住。
方斐因为呕吐过所以生理性泛泪的双眼望向她,眼圈红红的“他醒了吗”
“”李友玲叹了口气,“还没有,还在昏睡,不过身体指数已经趋于正常,医生说是失血过多,太虚弱了,机体需要休眠调养。”
方斐呼吸一窒。
正如李友玲所说,连接裴璋的所有仪器都在平稳的运行着,显露出一种大难过后侥幸逃生的宁静美好。
只是裴璋却还安静得仿佛没有呼吸。
方斐想到出车祸后,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画面,也是安静闭上眼的裴璋,血从他后脑倒流,把整张脸都淹没进刺眼的殷红里。
方斐指尖抽搐着,轻轻抚上裴璋的眉梢,指尖温热的触感让她战栗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
还好,裴璋还活着。
这比什么都好。
“你慢慢睡。”方斐轻声说,“我在这里陪你。”
科技业领军的头号人物邱文谷,和娱乐业龙头公司董事长裴旭军,两人站在病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屋内的情景。
先开口的是裴旭军,裴璋脱离危险,他便恢复到闲鱼野鹤的状态中,开着玩笑说“方小姐一来我就没位置待了。”
邱文谷气质文雅,微微一笑,风度翩翩,说“我可没比裴总好到哪里去,女儿一醒就要来找人,连带着我一把老骨头也折腾来折腾去。”
“邱公子还好吗”
“多谢关心,小离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正在修养。”
“关于这件事幕后策划的人”裴旭军话锋一转,“邱总,有空喝杯茶吗”
“求之不得。”
两位大佬默默离去,屋内的方斐全副身心都牵挂在裴璋身上,握着他的手,“头一次看你这个样子。”
“平时你做什么事都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还从没见你这么狼狈过,快被包成一个木乃伊了你知道吗”方斐轻声说,“好在没有伤到你的脸,不然你以后拍戏可怎么办啊”
“我都不知道你伤到哪里了,这么重的伤,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如果你以后都不能拍打戏的话”
“我真的”方斐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你好好地为什么要挡住我呢你以为自己不是肉做的吗你不怕疼,可是我怕你疼啊。”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又配不上你”
“你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方斐怕吵到裴璋,连哭声都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说是奶猫的哼唧都不为过,凄凄惨惨的,一听就让人想揽她入怀。
她哭着哭着,哭累了,伏在裴璋床边,脸蹭着他仍残留血腥味的手背,轻微到几乎听不清的呢喃“我再也不坐车了坐车太可怕了,差点又死一回,你也不要再坐车了”
方斐在裴璋身侧放松了心神,哭着便陷入了浅眠中,闭上了双眼,睫毛上却还残留着露珠般的泪滴,几粒小泪滴汇聚在一起,睫毛不堪重负,于是泪滴坠落在裴璋的手背。
为了不打扰他俩,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方斐呢喃的声音消散了好一会儿,空荡的屋里安静的出奇,只能听见两道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忽然,沉稳的呼吸声只剩下一道。
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的裴璋,正静静地打量着伏在他身侧的女人。
在他解决了所有恩怨和仇恨,一切尘埃落地后,他坐在国内最大娱乐业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睥睨着窗外繁华的夜景,忽然就对活着这件事产生了厌倦。
他疲惫地闭上眼。
万事万物,都如此乏味。
然后当他再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濒临死亡,活过来后经过几天的记忆适应,他得到了许多重要的信息。
原来他回到了数年以前。
这时候他父母还在,华禾还没有被孙和德抢走,他的腿还没有跛,甚至,他还没有遭遇诬陷被全网抵制。
他还是国内最年轻的顶级演员。
所有一切和前世的不同,都起源于
裴璋的目光像手术刀,不动声色地切开了方斐沉睡的五官,恨不得将她皮下所有的肌理都探究个遍。
都源于这个女人。
他的手还被方斐压在脸颊下面,豆腐般柔软细嫩的脸颊贴着他的手背,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健康,那块豆腐泛着虚弱的凉意。
历经坎坷刀山的裴璋,是个生死在前都心如止水的活尸,已经没有任何事会引起他的波澜。
无论是爱情还是金钱,对他来说都没有了拥有的意义。
但他脑中那些汹涌澎湃的记忆和情感
在伪装昏迷的时间里,裴璋冷漠地一点点翻阅过无数遍,他觉得自己足够冷静和漠然,绝不会为这些记忆松动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