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音回忆着往昔,开始垂头抹泪,一副受尽委屈却有苦难言的模样。
“不,不是这样的”
她知道,几位师兄师姐都会出声维护自己,逼问之下,王寒令承认觊觎她的美色,在比斗过程中对她说了些调戏的话。再后来,秦云奚与王阳焰,便会“切磋”起来,没有人指责她半句不是,个个都上前劝慰她,直斥王寒令咎由自取。
万剑归宗的人,就是这么护短。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王阳焰质问,“王寒令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你故意伤人,又是何等居心”
柳清音等了一会儿,发现非但没有一人替自己说话,这几位师兄师姐反倒齐齐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的心微微一沉是了,本来那个乌季心神大乱,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自己以一敌二,又遭遇言语调戏,一时失手也算情有可原。但今日有林啾横插一脚,自己与王寒令一对一,在占了绝对优势的形势下伤人,便让人误会是自己故意了。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柳清音委屈地看着王寒令,“他,他对我说了些十分不堪的话,我”
王寒令吃惊地张大了眼睛“不堪么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心意,我想娶你为妻,一辈子好好待你,与你携手共度一生。这,这十分不堪么”
柳清音此刻别无选择,只能甩锅给王寒令。她心一横,怒道“方才你可不是那么说的你分明是说了些极其下流不堪的言语,还故意、故意边说,边用那、那不堪的地方来碰我,若非如此,我怎会羞怒之下,不慎失手”
王寒令长长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一瞬间,他心中的疼痛竟是远远压过了身体的疼痛。
那句“难以人道”仍像炸雷一般在脑海中回响,心心念念惦记了许久的清音,善良美好的清音,竟是信口雌黄,毫不犹豫就往自己头上扣了这么一个使盆子
王寒令急怒攻心,加之身上剧痛阵阵袭来,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喘不上气。
柳清音见他一副快要厥倒的模样,银牙一咬,继续煽风点火“师尊,诸位师兄师姐,还有王前辈,弟子所言,句句属实方才在台上时,王寒令对我说的那些话极其不堪,我实在难以复述。他背着身对我做出的那些举止,更是令我羞愤欲死”
“如今把这件事说出来,我已无颜面再面对大家了。”她没有用手去抹,故意放任眼泪爬过娇俏的面庞,“今日离去,我便寻一处庵堂,清静度过余生。只希望王前辈给我一个承诺,约束好王寒令,莫让他再度逼迫我的家人”
此言一出,魏凉身后六位弟子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王寒令若是公然逼迫过万剑归宗的弟子,还在比斗时动手动脚,口吐污言,那么让他做太监也没什么不好。
两个女弟子脸上顿时露出一些同情之色。
就连王阳焰也竖起了眼睛,回身瞪着王寒令“此事当真”
王寒令满头冷汗,又痛又气,一个劲儿直抽凉气,嘴唇不停地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师尊,不若这样,”慕容春站出来,拱手道,“王寒令的伤势拖不得,不若先将人移到百药峰救治,弟子定会彻查此事,给各方一个交待。”
柳清音心中大定。王寒令本就买通了自己那个赌徒父亲,要逼迫自己跟他,此事知情者甚众,他没得抵赖。至于在比斗台上他究竟说了什么呵,用那种话污自己的耳朵,可不就是痴心妄想的污言秽语么
接下来,只等这两个寒字辈的心中不忿,今夜与那乌季勾结,联手来伤害自己了。柳清音佯装抽泣,眸中却已浮起了一丝得意之色。
王寒玉在一旁听着,渐渐冷笑出声。
他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物。
“说来也巧,”王寒玉生得唇红齿白,细声细气地说话的模样颇像一条好整以暇的蛇,他轻笑着说道,“上山时,恰好捡到了一块影石。这东西说珍贵也不算珍贵,作用也不大,就是难得。也不知何人,竟将这稀罕物什落在了石阶上,偏叫我捡到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
影石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也比较少见。这是一种天然的奇石,一旦灌注灵气,便能将四周的景象和声音摄入石中,持续十几息。再度灌注灵气,石上便会将记录的画面复原一遍。
使用一次之后,影石便报废了。因为只能一次性使用,是以此物着实不多见。谁会将这种东西扔在台阶上呢六大剑仙目露怀疑。
王寒玉道“第三局一开始,你们万剑归宗就开始自己打自己,我觉着很有意思,便用影石把那打斗画面记录了下来,想要带回去给别人开开眼。”
柳清音的眼睛越睁越大,唇色愈渐惨白。
“没想到,”王寒玉摇头叹息,“居然只能用在这里,替我可怜的表哥洗刷冤屈了遗憾遗憾,真是太遗憾了”
柳清音下意识就伸手去抢夺,被王阳焰一剑鞘拍中了手背。
柔嫩的肌肤顿时红肿起一大片。
王寒令呲牙咧嘴,将手伸向王寒玉,道“表弟,算了,我们回去吧。”
王寒玉哪里会依,他身体一拧避开王寒令,二话不说,灌注灵气
只见那影石泛起淡淡的白光,很快,便将几个略有一点模糊的身影投射在众人面前。
正是比斗台上的一幕幕。
这一回,他们将林啾的风姿瞧得更加清楚了。
王寒令那几句真诚的求婚话语也被原原本本地复述下来。他以为柳清音必定要输给乌季,于是便趁机告诉她,他会一直等她,娶她为妻,愿与她共白头。
而柳清音,眸中浮起狠厉,竟是毫不犹豫地用剑柄击中了王寒令的要害处。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不可能不可能哪里来的影石分明没有的”柳清音神色颇有些失控,“一定是林啾,一定是林啾,一定是她害我还有王寒玉你说你和乌季是不是已经勾结了你有影石怎么不早拿出来”
王寒玉笑了“自然要等你把戏演完全套啊,要不然你花言巧语一番,又把我表哥给骗了怎么办你这女人狡猾得很,又会装,这不,若不是我有影石,这些人不得被你骗得晕头转向”
柳清音急得倒抽冷气。若是此人早早把影石拿出来,她还能想想对策,现在倒好,方才说的那些话,就像是一个个巴掌,打回了自己的脸上。
“师尊,”秦云奚拱手道,“此女心性卑劣,实在是丑恶不堪,不若就此逐出宗门罢”
柳清音震撼抬头“大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秦云奚简直被她的无耻逗乐了“你这句大师兄倒是唤得很顺口啊,你莫不是以为如此行事之后,师尊还会收你为徒吧”
柳清音呆呆地看着他。虽知这里只是劫境,但,境中之人的言语行事,都会是他们原本应有的模样。
就连他也
不可能,不可能
柳清音几欲癫狂“大师兄,是我啊,清音啊你不要被骗了那个林那个乌季,她是邪魔啊你一心想要杀死的邪魔啊”
秦云奚“”这个女人怕不仅仅是心思歹毒,而且脑子也有点问题吧被这个一个又疯又毒的女人连声唤大师兄真是无妄之灾无妄之灾
魏凉静静看着,半晌,轻轻抬手,阻止了众人议论。
“先将伤者送入珍液池治疗。此事尚有疑点,待我查明一切,自会给王氏一个交待。”
王阳焰冷笑“好,那我便与两个侄儿在你万剑归宗小住两日,我倒要看看,这么多双眼睛看见的事实,剑君还要怎样替此人开脱抵赖”
他冷笑一声,拂袖就走。
顾飞在魏凉的示意下,疾步上前,将他们引往百药峰。
柳清音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抬起泪汪汪的眼,巴巴盯住魏凉“师尊您一定要查明真相,替我洗刷冤屈”
六个弟子“”这年头,真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也能混进宗门来了。
遗憾的是,那个榆木脑袋的剑君,好像依然没有认清柳清音的真面目。
只见魏凉面色清冷,语气平静“你且回去,静待结果。绝不会冤枉你的。”
六位剑仙“”师尊醒醒啊,这个世间,真的有坏人,真哒
对于此刻的柳清音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拜别了魏凉和六大剑仙,回到自己的住处。
“不要急,今夜,王寒令二人就会勾结乌季,对我下手无所谓,这只是劫境,就算天下人都与我为敌,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废了林啾,让她渡不了问心劫,我的目的便达到了”
“况且,师尊仍和从前一样对我好,哪怕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们都变了,都想落井下石踩我一脚,但师尊却没有他仍是信我的,他仍是信我的其他的人,我一个都不放在眼里只要他,只有他”
此刻,被柳清音念叨的魏凉,已来到一间平平无奇的木屋外。
长眸一垂,便看见窗外歪歪斜斜躺着一只白玉瓶,瓶塞都快摔掉了。
他走到窗边,朝屋中一看。
只见那个心大如盆的女子正躺在床上睡觉,额头的肿包还略微凸起一点。
他摇摇头,五指凌空一抓,抓起那只白玉瓶,踏进屋中。
他用指腹沾了少许药液,轻轻涂在她的额角。
林啾是真的困了。
这具劫身修为只是筑基中期,前面三日她防着柳清音下黑手,根本没敢怎么睡,今日比斗耗力气又耗神,还被魏凉感动得大哭了一场,真真叫做累成狗。
她只是想要稍微眯一下,没想到头一歪便睡死了过去。
迷迷糊糊感觉脑门有点凉,睁开眼,梦中的人和眼前的人竟然诡异地重合了。
“魏凉”她呆呆地坐起来,随手抓住了对方的手。
憋了半天,又想问乌鸦,又想问此刻的状况,结果脑袋一抽,憋出一句问候
“你是鸟人”
魏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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