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 夏云姒比徐明义回房早了许多。
因为徐明义被宾客们扣下喝酒了。他们一个是朝中新贵、一个是夏家近来最引人瞩目的女儿,满座宾朋自然谁都想多搭两句话。
坐在床边, 夏云姒直庆幸自己是女儿身且又酒量不好, 不然被扣下喝酒的可就是她了。
她这般想着,一壁自顾自地笑,一壁又也有些焦急,期待徐明义早些回来。
这场婚礼她期待了多久久到她都数不清过了多少个春秋。终其一世都没能与他夫妻相称于她而言那样遗憾, 她现下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多等。
终于,在她等得心中焦躁时,外面终于响起了婢子们的问安声“君侯。”
房门旋即被推开, 徐明义脚下略有点飘, 夏云姒忙去扶他“这是喝了多少”
“还好。”他左手扶住额头,一下下按着太阳穴, 右手下意识地把她挡开了一些,“待我缓一缓。”
她就依言退开了一点儿。
上一世也是这样的,他知道她不讨厌喝酒但不喜欢闻别人身上的酒气,每每喝多时就总是要自己先缓一缓,漱漱口、洗把脸再与她说话。
但她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必这样了,至少今晚不必。
洞房花烛的大好日子,她就要时时刻刻黏着他。
于是徐明义正漱着口,忽然有人重重往背后一扑,就将他抱住。
他险些呛住,慌忙把水吐了, 低笑着反手环住她“等等。”
“不等。”她不由分说地推着他上床,“我不怕酒味了,咱们多说会儿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摸向他衣衫的系带。
倒不是急于体验床笫之欢,而是婚服厚重,看着都累。她回了房就赶紧换了身便服,自想让他也松快一些。
不过他显然会错意了,双颊猛地蹿红,抬手就将她的手摁住,嗓中一声不自在的轻咳“咳”
“你先换身衣服。”夏云姒反应过来,脸也红了,赶忙解释,“这衣服穿着累人。”
徐明义置若罔闻,仍阻着她的手,抬眸一睇面前的侍婢“你们先退下。”
满屋下人应声告退,随着房门关合,屋中瞬间安静了一层。
徐明义终于将按着她的手松了开来,看一看她,神情有些挣扎“阿姒。”
夏云姒“嗯”
他哑了哑“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要与你说。”
夏云姒略显不解“什么事你说。”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过一会儿又下定决心般地再度与她对视,无声地对视片刻,复又再度避开,可见心中矛盾。
“怎么了”夏云姒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心里不安,“是朝中的事”
“不,不是朝中的事。”徐明义摇头,双手支住额头,闷闷地径自沉默起来。
夏云姒云里雾里地等了半晌,听到他瓮声瓮气地道“我其实我其实从前成过一次婚。”
“啊”她当真惊了。
他说什么
成过一次婚
上一世绝没有这样的事,这一世在他去投军之前也不可能成过婚啊。
他们两个年幼相识,怎么可能他成果婚她却不知情
越想下去,她越觉得匪夷所思“你打仗这两年,还在军中娶了个妻”
“不是,没有。”徐明义抬起头,终于不再闪避,定定地与她相对,“我上次娶妻娶的也是你。”
夏云姒的心砰砰狠跳两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他低笑一声,自顾自地摇头,“但我没骗你,我也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原本与你一起过了一辈子,你早我两年离了世,我想了你两年,后来也到了临终之时。”
“我觉得自己咽了气,可就像睡了一觉似的,又睁了眼。”
“醒来之时,你正要及笄。”
“许多事情都与我印象中变得不太一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他复又扶住额头,神情变得有些痛苦,“但我还是想娶你上辈子我们是经历了许多波折才在一起的,这回我就想堂堂正正地娶你。所以我还是去投了军,立的战功比上次还要好些,但婚事真到了眼前了,我又突然觉得”
夏云姒不自觉地窒息“你不想娶我了”
经历了两世之后,他想换个人过过日子
“不是。”徐明义摇头,声音虚了下去,“我觉得我在骗你。”
他觉得他活过一次,而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十八岁的夏家小姐,他便是在骗她。
他是因为上一世的情分,从睁眼那天起就对她有所“图谋”,而她或许原可以有比他更好的夫婿。
婚礼来得越近,他越摸不清楚走到这一步究竟是不是对的。
这些,她却没有想过。
夏云姒心里五味杂陈,一面慨叹于论坦荡正值她大概永远比不过这个人了,一面又觉得,多巧啊。
如果他并不是那个“徐明义”,她也并不觉得她在骗他,因为她对他的感情就是真的。
可若他恰是,于她而言更是天降惊喜。
是以徐明义在满面颓丧中被她环住脖子,他一侧手,她恰歪进他怀里,他忙把她抱住。
四目相对,眼前娇俏的美人儿噙着笑,和他想象中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不由发懵“你不害怕”
她低了低眼皮“那一世里,我姐姐死得早,是不是所以我进宫为她报仇去了,你直至几年后才得以与我剖白心迹。宁沅继位后我们才终于成了邻居,虽然后来生了两个孩子,但一辈子都没能真正结为夫妻。”
说完她抬眸看他,他已然完全僵住,仿若一尊石像。
她勾着他的脖子坐起来两分“那你就没想过这一回我姐姐为什么没事吗”
徐明义强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一滑“因为你也”
“哈哈哈,不是。”她眨一眨眼,“我姐姐生宁沅那年我才十岁,离世时我也不过十二岁,年纪太小,什么都干不了。”
他锁起眉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