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晴明而言,背书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只要随手翻一翻,便能牢牢记下,只不过书中的典故要完全了解需费些功夫。和晴明差不多,记录从来不是会令叶王感到困难的事情,但和从小习字的贵族子弟相比,仅在鬼怪乙破千代的教导下学习过文字的叶王,难免会遇到生僻字阻碍进度。与这两位天才相比,这些前言不搭后语还都是生僻字的古文,对闲鱼而言真是令人头秃的存在。
一时间,她又想起了被离骚支配的恐惧。
话说离骚怎么背来着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像是这样没错。
贺茂忠行笑意盈盈的将三个年幼弟子的表情收入眼中,他喝了口茶,才又道“就这样,我会派遣式神照顾你们,若是有不懂之处,可以询问她们。阴阳三道,学会运用比背诵更为重要,你们也不要急于求成,我只会在乎你们能否学以致用。”扇子敲了下手心,他道“反正便是死记硬背的暂时记下了,怕是过不了几天也就忘干净了。”
闲鱼倒觉得她的记忆力还蛮好的,你看离骚她都记得清楚着呢。
“忠行啊,我觉得这要学的未免也太多了。”心疼女儿的赖光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稀罕的喝了口,一边续杯一边道“那个白居易的诗我研究了几日,也才记下一两句。”日本本土的茶叶难以入口,而来自中国的茶叶有市无价。藤原道长控制着司管海外商贸的太宰府,他的确是不缺舶来品的,可却也不愿意将风雅的茶送给赖光这种不懂品味,只知牛饮的家伙浪费,故而赖光只能蹭别人家的。
“这还用你提醒,我自有办法,不过”在听到忠行暗示有什么学习捷径的时候,赖光猛的抬起头,连茶也忘了喝了,期待的等着他下一句。可是忠行却偏不如他所愿,挥了挥袖子,莞尔一笑道“送客。”
“忠行”在赖光不甘的叫喊中,被火焰包围的式神片轮车突兀的出现在庭院里,它发出像干呕般的古怪笑声,露出一口黄牙咬住赖光的衣服,直接将他从庭院里拖了出去,在飞行的同时,还在不断的摇晃着身躯,试图引起赖光的恐惧。原本身为凶恶妖怪的片轮车,如今被迫成为式神也不改凶性,以吓人为乐。片轮车却不知,此番忠行召唤它,除了作弄好友外,却也是为了给傲慢的它一个教训。
在离开了女儿鱼姬的视线范围后,方才还一脸傻样的赖光无须在掩饰凶残本性,反手抽出膝丸,直接朝着片轮车斩下,他的速度快如星陨,当傲慢的妖怪尚且得意洋洋的为自己的恶作剧兴奋时,膝丸的刀锋已经劈开了它一半脑袋。
因为是忠行的式神,赖光没有直接将其切成两半,只是将它重创,便又收回膝丸。那片轮车捧住脸以避免散裂,它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哪还有半点嚣张气焰,赫赫发抖的缩在墙根,目送连回头看它一眼都不屑的赖光离开。
院中的贺茂忠行眼皮一跳,无奈的抿了下嘴,这赖光下手也太重了些,片轮车可是快被他砍死了。虽如此腹诽,可忠行却没有立即行动,反而悠哉的喝完杯中的茶水,才道“阴阳师并非凡夫俗子,一些常人难以企及的事情,也完全可以用术式代行。将阴阳术运用于日常生活中,也未尝不是一种修行方式。”对上鱼姬晶晶亮的眼睛,他笑道“你等且先将这些书籍阅过,在按照我安排的课程背诵。”
闲鱼点头如捣蒜,明白了,这是说作弊的方法就在书里面,可以先找来用。
“我去对屋内的结界,你们在这里看书,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命令式神寻我。”他将手中的扇子横放,展开的扇面化为数只纸蝴蝶翩然飞落在书卷四方。在起身背对向弟子们的瞬间,忠行面容的棱角绷紧,全无轻松之色。京内的阴气越来越浓重,如今连已经和人类签订契约的式神都被引出凶性,恐怕在六月底的夏越之祓前还得先举办一次净化袚除仪式。不然的话,怕是有更多妖物暴动。
忠行离开后,四个人僵持在原地。年龄最大的保宪左右看了看,硬着头皮率先开口道“我是贺茂保宪,你们的师兄,学习阴阳术的时间也不长,但基础问题倒也能答得上来。你们有什么事也可以问我”在三人的视线中,保宪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紧张的连耳朵都通红起来。
见状,晴明体贴的应道“那保宪师兄,今后还望您多多指教了。”
“好啊。”保宪大松了口气,连忙应道。
“保宪师兄,马倒禄斜是如何解”问话的是叶王,如今坐在这里的他恬静温和,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分用功的普通孩子,全然无法和未来视人命为草芥的麻仓好联想在一起。
“日干起禄,时干起马,地支与天干相克时便是禄斜。相同则为同槽。在禄马诀中有详细说明,师弟若是感兴趣,我可以帮代你去阴阳寮借阅。虽不知师弟是从何听到这个词,但对你来说有些早了。”保宪颇为热情,很是耐心的为师弟们讲解。
“多谢师兄了。”叶王握着书本,颇为郑重道 。
在保宪解答完叶王的问题后,闲鱼才慢悠悠的挪过去,抱着五行大义目含期待道“那师兄,你可知道师父离开之前的暗示,指的是什么吗”忠行留下的书,可不光是他点名出的几本有代表性的,更含一些杂项,要一本本寻找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