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只手扣住了路小蝉的腰, 力气很大, 掌心很烫,像是要把路小蝉给烧着了一样,他立刻被镇住了。
“不许碰。”
舒无隙冰凉的声音响起,只是此刻他的声音比平时显得更加空灵纯澈,就像就像路小蝉每每发梦的时候,见到的那个人。
路小蝉下意识要去摸舒无隙扣在他腰间的手,舒无隙松开了,路小蝉没碰到他。
“那是什么”路小蝉问。
舒无隙并没有低头弯腰去捡那个东西,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比平日里更深沉。
“可惜没给那邪神捏碎了。”
路小蝉肩膀一颤, 顿然明白那是什么。
他转过身来, 挡在了舒无隙的面前“那是江无潮的心脏对不对”
“你果然在意他。”
舒无隙的声音很冰, 这让路小蝉忽然想起某种莹润剔透的寒物, 被它们层层堆彻而上不可攀附的高阕。
原来舒无隙没有立刻解决江无潮, 并不仅仅是要引得江无潮用剑阵把这片遮天蔽日的邪林毁掉, 露出夜空,这样舒无隙就可以引月光入阵,炼化这个邪神。更多的是他想借邪神之手, 毁了江无潮的心脏。
所以舒无隙对江无潮的杀意是真的。
人人都说说修为越高的,就越是无情无欲。
舒无隙这么厉害,哪里来的恨,又怎么会对江无潮起杀意呢
“无隙哥哥你怎么了”路小蝉牢牢挡着他。
但是他又怎么能拦住舒无隙呢, 舒无隙不过一个转身,衣摆翩起, 就绕过了路小蝉,来到了那颗心脏前。
他垂着眼,抬起手腕,眼见着指尖就要弹出一道灵气切开地上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路小蝉赶紧开口。
“无隙哥哥你听我说我只是偶尔提起江老哥,但是我只把你放在心上”
哎妈呀
想他路小蝉为了讨口饭吃,溜须拍马的话说过不少,只有这一次,他说的这么肉麻。
酒肉穿肠过,自己都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更何况是把舒无隙放在心上嘛
舒无隙的手指没有动,因为被路小蝉拽住了锁仙绫的另一头。
“你再说一遍。”舒无隙转过身来。
“什什么”
“你说,你只把谁放在心上”
“自然自然是把你放在心上的啦”
路小蝉在心里祈祷,舒无隙可别学孟夫人,要把他的心也剖出来看看。
“真的”路小蝉大声说,“不信不信你摸摸”
对啊,摸摸就好了千万别剖了我
舒无隙的手伸了过来,覆在了路小蝉的胸膛上。
路小蝉有点紧张,当他感觉到舒无隙的手掌时,那种紧张不见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托着,万般地珍惜。
蓦地,路小蝉的腰被扣住了,脚尖骤然悬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被放在了麓蜀的背上。
路小蝉正要动,手扣住的就是舒无隙的肩膀,对方靠了上来,耳朵贴在了路小蝉的胸口上。
“你别动。”舒无隙说。
路小蝉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一旦乱动,万一碰到了舒无隙的一根头发丝儿,说不定都会被打小手板儿。
可是一想到舒无隙的脸颊就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路小蝉的心跳得好快。
“无隙哥哥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听你的心跳声。”
路小蝉愣在那里,下意识问“我的心跳声有什么好听的”
“那是把我放在心上的声音。”舒无隙回答。
路小蝉只觉得脑海之中有什么冲撞而来,像是要把崇山峻岭都毁了,让一切都倒流重来。
他看见一个少年坐在梦里身着青衫的男子身上,紧紧将他的手腕压在耳边。
少年知道,自己这般放肆嚣张,也不过是躺着的男子让着他罢了。少年低下头来,将脸贴在男子的胸口上。
“你在听什么”
少年眯着眼睛笑着“听你的心跳声沉不沉啊”
“我的心跳为什么会沉”
“不是说泱泱三千世,苍生为己念,天下苍生都在你的心头上,能不沉重嘛可惜,天下苍生只顾着他们自己,压根没把你放在心上。只有当无意剑海摇摇欲坠的时候,才会想到求你拜你保平安”
“可我从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啊。我只记得你的声音,只知道你的温度,还有你的味道。所以只能把你放在心上。”
男子的声音冷淡,听起来毫无情义,可压着他的少年却愣住了。
“那好,我也只把你放在心上。”
“骗人。”男子的声音很轻,却又有着内敛的,细腻的,难以被察觉的喜悦。
“我怎么骗人了”
“你的心上还有三千花花世界。”
“哦是哦。”
“那此时此刻,只有我行不行”
“本来此时此刻,就只想着你啊”少年弯着眼睛笑了。
一个转身,少年睁大了眼睛,就被对方反压了过来,双手被扣在头顶,男子低下头来看着他。
“你你干什么压着我啊你快让我起来”
“我也想听,你把我放在心上的声音,是怎样的。”
男子低下头来,侧耳靠在少年的胸膛上。
“小蝉,小蝉你生气了”舒无隙的声音响起。
路小蝉立刻回过神来,脑海里那些片段烟消云散,想要抓也抓不回来。
“我我没生气没生气”
路小蝉猛地想起,江无潮的心脏还仍在外面草丛里呢再不给他放回去,这人搞不好就没救了
“无隙哥哥,你赶紧把江无潮的心脏给他放回去他要是好了,就可以回他的执梧山庄,咱们也该赶路去找太凌阁了”
“嗯。”
舒无隙这么一声“嗯”,在路小蝉听起来真的太悦耳了。
这哥哥终于没再把心思放在江无潮的身上了。
舒无隙转过身来,看向那个给他们煮过鲶鱼豆腐汤的大姐。
“你把他的心脏放回去。”
大姐诚惶诚恐地赶来,捧起了江无潮的心脏,小心翼翼地给他放了回去。
舒无隙手腕轻轻一晃,甩出了一道灵气,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情愿,灵气没入了江无潮的体内。
他就像是被埋在地下许久,忽然得到了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用力地呼吸。
听见他的咳嗽声,路小蝉总算放下心来。
虽然之前江无潮心脏被邪神控制,但是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有印象的。
此刻,他看见哪怕已经收敛了灵气的舒无隙,仍旧体会到醇厚的灵压在震慑他。
舒无隙原本因为“一叶障目”之法而让人记不住他的脸,但是此刻,江无潮能清楚地看见舒无隙的面容。
江无潮的师父凌念梧,因为一千多年的修为,在仙门之中已经是少有的灵气非凡的美男子,可与舒无隙相比,便是萤火与皓月争辉。
舒无隙的姿容,江无潮万般言语都无法形容,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他只能立刻低下头来。
“回你的执梧山庄。”舒无隙回答。
“是。”江无潮立刻低头行礼。
舒无隙转过身来,从路小蝉的肩头取下了一片落叶,轻轻向上一扬。
落叶飞至舒无隙的头顶,忽然散落成了尘埃,缓慢坠落,将舒无隙覆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