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凌阁的医修, 病痛我自然能祛除。至于天下财富就算有良田千顷, 一日也不过三餐。琼楼万座,夜仅一榻。名利不用太多,饿不着就行”
朱玉亭的手伸过来,冰凉彻骨,轻轻捏了捏路小蝉的耳朵“但你可知,人心贪婪我之利欲,彼之绝路”
路小蝉正要结医咒将朱玉亭体内的邪灵逼出来,对方却一把扣住了路小蝉的另一只手。
“你能救天下人的病痛,却渡不了天下人的心魔。要不要看看人心的贪婪与残忍如果看过之后, 你还决定救他们, 我便离开这具皮囊, 任你炼化”
朱玉亭低下头, 看向路小蝉。
“如果我不想看呢”路小蝉冷言问。
“那我就让你的师兄永远困在这个邪阵之中, 日夜受尽煎熬, 直到修为尽散。”
路小蝉咬紧了牙槽“好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朱玉亭将路小蝉的肩膀一摁,他就跌坐在了朱玉亭的身边。
朱玉亭拍了拍手,四面被打开的窗户都关了。
腐烂的食物忽然变得新鲜明丽, 结了垢的酒杯中满溢着佳酿。
这是邪灵的障眼法,修为不到家的绝对看不穿
如果路小蝉不是看过这里真实的样子,必然也看不透此处的障眼法。
夜幕即将降临,一片死寂的朱旭山忽然灯火通明, 一派繁华景象。
几名年轻弟子走了出来,他们面带笑意, 衣冠整齐,像是要迎接客人。
路小蝉却看得真切,他们面色苍白,眼中是被邪灵附体的黑气。
寒暄声响起,几派掌门和座下的得意弟子都进来。
他们抱怨着这场瘟疫,说着各自的难处,接着又恭维起朱旭派的掌门朱玉亭。
“听闻朱旭山,上至掌剑,下至弟子,就连扫地的杂役都已经服用了灵鸟皎思的血液,再不用担忧感染疫病了。”
“是啊,我门下的掌剑,两百多年修为这一场疫病就要了他的性命我都不知道如何再寻一个更好的徒弟了啊”
“如今灵鸟姣思被捕杀殆尽,整个霖州连一片羽毛都找不到了,只有朱旭派的赤练阵可以诱捕灵鸟还望朱掌门念玄门之谊,能够给各派几只灵鸟啊”
朱玉亭微微一笑,起身道“诸位道友且坐下歇息,我已经命人备下了酒宴,为大家接风洗尘”
“朱掌门疫情严重,酒宴什么的我等委实吃不下去,还请”
朱玉亭抬起手来,笑道“既然诸位都知道天下灵鸟几乎捕杀殆尽,剩下为数不多的都已经躲了起来,只有我们朱旭山知道如何诱捕。所以,灵鸟实在珍贵,不可能像是开仓放粮一般人人都有。”
朱玉亭这么一说,前来拜望的各派掌门都沉默了。
朱玉亭看向之前早就到来,并且被路小蝉把过脉的沐阳山掌门程子秋道“程掌门是昨日刚从沐阳山赶到我朱旭山的,已饮下了用灵鸟姣思的灵血调制而成的酒。但是程掌门可不是空手而来的。”
程子秋起身道“在下为了感谢朱掌门,特将本门镇山之宝元灵珠交给了朱旭派,约定一千年后取回。”
其他掌门惊讶的议论纷纷。
“不会吧元灵珠以此珠修炼,事半功倍,程子秋竟然就这样交给了朱玉亭而且还是一千年”
“想要灵鸟血液的人实在太多了,为了公平起见,就看诸位掌门愿将门下法器押在我们朱旭山多久了。押一百年,掌门可饮灵鸟之血。押两百年,门下掌剑也可饮酒。若是一千年,那么整个门派就都能得救了。”
“朱玉亭你这是趁火打劫”一位掌门忍不住吼了出来。
“对啊灵鸟又不是你所养只不过是你门下弟子仗了点旁门左道之术,将灵鸟引出来罢了”
“若不是你们对灵鸟赶尽杀绝,我们又岂会一只灵鸟都捕不到了”
“归根到底就是你们朱旭山做事太绝”
“他们不是做事绝是有所预谋就等着灵鸟绝迹,而他们能将躲藏的灵鸟找出来,这样就能制约其他门派了”
“说不定这场瘟疫也是朱旭山有意传入世间,让玄门各派染病的”
其他掌门纷纷应和,甚至还有人将手扣在剑上,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了。
每个人都眼红无比,只有朱玉亭笑得云淡风轻。
“诸位既然知道灵鸟都快绝迹了,那我所幸说一句实话我之所以明码标价,就是因为灵鸟真的不足以救治在场所有人。你们只能用法器来换,立下灵约,时间到了我派自然归还。”
朱玉亭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些几欲动手的掌门不得不摁下冲动,斟酌一二。
“又或者你们联手而上,杀了我朱玉亭,夺取灵鸟。只是我朱旭山各个弟子都灵气充沛,没有病痛,不知道诸位能不能讨着便宜。就算灭了我朱旭山,下一步,就是你们因为灵鸟数量有限而自相残杀。所以是明码标价好呢还是玉石俱焚好呢”
朱玉亭坐回了主座,手指点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在场所有人。
有一位弟子端着笔墨纸砚已经走了过来,就在朱玉亭的身边坐下。
一位掌门将自己腰间的玉钟取了下来“清昆钟,我押一百年,换灵鸟之血”
朱玉亭与那位掌门在立下契约,烙下灵记。
朱旭山的一位弟子拎着一只灵鸟出来,割开它的喉咙,将血放入杯中。
路小蝉只觉得残忍无比,看着那只灵鸟暗淡的眼睛,忽然想到了他和昆吾走上朱旭山的石阶,道路两侧树上的血色眼睛。
这位掌门得了一杯灵鸟的血液,一饮而尽。
其他的掌门沉默地在心中衡量到底是本门的镇派法器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站在这位掌门身后的弟子忍不住单膝跪下“师父既然本门的镇派法器已经押给了朱旭山,何不多押一百年,救弟子的性命”
这位掌门脸色大变,一掌压在这位弟子的肩头“大胆你不过我门下区区掌剑,竟敢妄想用本门法器续命是不是妄图掌门之位”
这位弟子大惊失色,低头道“师父弟子只是不想染了疫病,辜负了师父百余年的栽培,从未妄图掌门之位啊”
“本派法器,押给朱旭山一百年,为师尚有应对之法。再续押一百年,若有什么闪失,你担待的起吗”
那位弟子低头不语。
其他的掌门也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法器来交换灵鸟之血,都只押一百年,救治自己,并不管其余弟子的死活。
他们带来的弟子敢怒却不敢言。
朱玉亭侧过脸来看向路小蝉,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路小蝉知道他是要他看尽这些玄门正派的丑恶嘴脸。
哪一个不是自私自利,只管自己死活
这样的人,值得拯救吗
最后一个掌门犹豫了太久,最终还是决定取法器换灵鸟。
但是朱玉亭却说“陈掌门,你这个决定做了太久,失去了机会了啊。我朱旭山中的灵鸟已经用完了。”
陈掌门一听,脸色大变,着急了起来“朱掌门我把法器交给你,你能不能派弟子前去捕鸟灵鸟就算绝迹,也不至于一只都没有了对不对”
朱玉亭笑着摇了摇头“我说晚了,就是晚了。”
陈掌门几乎要跪下来“朱掌门求你看在同是南离境天之下玄门的份上,再取一只灵鸟救我的性命吧”
朱玉亭还是笑着摇头“等了这么久,陈掌门才做决定,我还以为你真的把你们门派的法器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呢”
陈掌门身后的弟子一把托住了他的手肘,将他扶了起来。
“师父,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个朱玉亭就是借灵鸟来挟持众门派各派的掌剑都没能得到灵鸟的血,他日感染了疫病而亡,门派的实力大减朱旭山又手握各派的镇派之宝,还用得着担心我们不听他的话”
陈掌门一听,神色立刻冷了下来,也不再哀求朱玉亭,站了起来。
“既然朱掌门已经没有灵鸟救在下的性命,那在下就上一趟南离境天,请我南离的剑宗做主”
陈掌门正要带弟子们离开,朱玉亭便开口了“陈掌门不要着急,办法也不是没有啊只是我就剩下一只灵鸟了。现在未服用灵鸟血的除了陈掌门还有众多玄门弟子,在下也是于心不忍。按道理陈掌门身份贵重,理当给你饮用,谁让陈掌门你慢了一拍呢”
陈掌门睁大了眼睛,用剑柄指着朱玉亭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一只灵鸟,能者居之。正好也让我朱旭山以及各派掌门看看各派弟子的水平一二”
说完,朱玉亭拍了拍手,一位被灵气缚捆的弟子被押了出来。
路小蝉一看,那不就是前天夜里带着朱旭山的弟子夜猎灵鸟的高师兄吗
他又不是灵鸟,朱玉亭把他押出来做什么
“谁能割开它的身体,饮得灵血,谁就能得救之前押下了法器的众门派,谁门下弟子得到了这只灵鸟,在下便奉还法器”
一时之间,众门派弟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路小蝉睁大了眼睛,这根本不是灵鸟,而是朱旭山的掌剑高敏心啊
此时的高敏心正在奋力挣扎,他开口呼救,发出的却是灵鸟姣思的声音。
路小蝉忽然明白,这也是邪灵的障眼法,让他们看见的是灵鸟,而不是活生生的高敏心
朱玉亭到底要干什么
高敏心是他的弟子啊
不对现在的朱玉亭是邪灵,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弟子
他是想看各门派自相残杀的丑态吗
难道说控制朱玉亭的邪灵并不是以病痛为食的魔君疫怆,而是以杀念为食的戮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