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道:“但如此一来,去岁里你已经报了剿灭倭寇,因此开海已无阻力。此刻若是倭寇复起,而且竟然还闹到了扬州,今上必然大怒,严令大举追查,那开海之事,怕是又生‘波’折。”
严鸿道:“那以先生之见,如何是好呢?”
张居正道:“以某看来,这扬州之‘乱’,便直说是一群江南恶少,因受钦犯李文藻收买,在扬州暴‘乱’,意图劫持钦差,坏开海大业。通篇却不提一个倭字。这样一来,牵连不广,也不至于影响太大。须知那李文藻煽动此事,为的就是把江南搅‘乱’,他好解除心中之恨。咱们若是大张旗鼓,大索八方,那是正中其下怀。咱们现在偏偏只以普通恶徒作案而接,那后续便简单许多,也不至于耽误大计。”
严鸿恍然道:“原来如此,多谢张先生提醒。不过,浙江那边是有真倭登岸的,还打了打仗,这事儿又如何上报?”
张居正笑道:“浙江沿海之地,素来倭患猖獗。汪直、徐海招安之后,有些零星余党不肯改恶从善,继续为非作歹,这有何奇怪?便是内地,却也有不法之徒。戚继光一战歼敌,不复有往年蔓延千里,为患数省的糜烂,这岂不正是说明倭寇已是苟延残喘?再加以开海通商之后,倭国本地与天朝往来,互通有无,必能逐渐弭清,这却是不必担心的。”
严鸿听张居正这番话,连连点头:“先生教诲,使学生我茅塞顿开。”
张居正道:“纯臣,你本是武官出身,行事果决,在战场上也多多立功。不过国朝之事,有时还须得刚柔并济。这其中的‘门’道,还要细细参详。”
其实严鸿前世备过几次国考,对这些‘门’道自不是一无所知。不过硬打硬拼的干的多了,有时候难免脑子轴下。听了张居正这话,自然清楚。
张居正又道:“纯臣,你既知有恶贼要在扬州暴动,何不告知诸位文武官员,早作准备?反而把文武大员,都叫到你家喝喜酒。听说那荀思荀太守的夫人也遭恶贼钦犯,成天价以泪洗面,好不可怜。”
严鸿忙道:“先生,实不相瞒,学生有两怕。一则这消息来得并不确切,若是捕风捉影,到时候全城大张旗鼓一闹,却并无事,在这南京兵变的档口,反而‘弄’得人心惶惶,说不定还让先生的南京平‘乱’有后顾之忧。二则,江南之地盘根错节,这些恶贼中说不定便与官府中人有联系。若是我通告全城文武,各处都一体准备,只怕被贼人得知消息,另生毒计,反而不易对付。因此,我只秘密安排了锦衣卫在各处,一旦出事,持我手令迅速带领各处官兵,相机处置,这样才能进退两便。至于扬州各位文武,他们若真散布在各处衙‘门’,变‘乱’起来,反倒似乎怕有闪失。我把他们集中在我家外宅里,其实也是保护他们,动‘乱’之初不受‘波’及,待到局势少安,就可以让他们各归衙‘门’领导人手了。只是没想到恶贼手段这么狠,居然能打破扬州知府衙‘门’,让荀夫人受害,此也是学生我用计不周之过。”
张居正道:“如你这么说,倒真是个好处置。荀太守也是运气不佳。哎,好在他这些日考掠抓捕的恶少,据说刑死数十人之多。纯臣,你也劝劝他,气当消除,适可而止便了。”
于是大家举杯欢饮,尽欢而归。回头便以张居正所指点的,上报朝廷。便是派出去追查恶少的锦衣卫,到了苏州等地,也只是取了那些恶少家人的口供、画押,便暂不再继续追究。严鸿拿到这些文件,心中暗喜。这次扬州闹事的恶少,很多都是江南商户世家的偏房子弟,若真的就此大肆追查,虽然可以压榨出不少银子,但得罪也广。现在他只把供述自己留下,江南这些家族,却也承了他的情,日后的事情便好办理了。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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