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里还未走到正殿前广场,先听见喧闹人声。
一艘庞然大物映入眼帘, 是三层楼台、七丈有余的灰蓝色云船, 船身绘有宝剑图样。千余人聚集在云船周围, 孟雪里从山道上远远看去, 只见人头攒动,就像无数只蚁, 围着一张巨大烙饼打转。
朝阳未升,寒风萧瑟, 准备登船的弟子们却神采飞扬,浑然不知冷意。他们的同门或朋友前来送别, 聚在那些弟子身旁,神色艳羡又惋惜, 羡慕别人有机会去, 自己去不了。
“师兄,你这次大比肯定能进前三十。”
“前三十我是冲着前二十去的,等着听我的吉报吧。”
“如果遇见明月湖的人,记得替我教训他们。”
“没问题我还听说秘境里遍地都是珍稀灵草,等我摘回来给你们编蚱蜢。”
众人高声谈笑, 广场上没有一丝离愁别绪的伤感气氛。
紫烟峰主立在船头, 紫裙迎风飞扬,柔和笑道“时辰到了,咱们该出发了。”
她身后的亲传弟子高声喊道“登船”
恰逢孟雪里怀抱手炉向船边走去, 众人让开通路,向他行礼。短短几日, 他突破凝神的消息已在寒山传开。只是人们看他目光复杂,总怀疑他是服食了什么丹药。
“孟长老好。”“孟长老早。”
孟雪里如今是凝神境前期,这次出行的一百五十位弟子,以凝神境后期、破障境前期为主。
只有像寒山剑派这般底蕴深厚的大宗门,才能派出如此数量庞大的年轻天才。
普通修士常常到六七十岁,才逐渐摸到破障境的门槛,勉强突破之后,再无法晋升,只能在破障境蹉跎一生,耗尽寿元。
孟雪里踩着阶梯登上云船。紫烟峰主迎他向楼船顶层走“坐下吃点东西,很快就到了。”
孟雪里点头道谢,坐在栏杆边的软椅上,向下张望。弟子们提气跃起,轻松跳上甲板,向送别他们的师兄师弟奋力挥剑,依稀能听见船上、船下两方喊话。
一众执事开始驱散广场人群。巨大云船启动时气流猛烈,需要开阔场地。
忽听紫烟峰主问“打牌吗路上挺无聊的。”
“啊”孟雪里愣愣道,“我不会”什么牌都不会。
说话间,一阵剧烈颠簸传来,他下意识抓紧身旁栏杆。
紫烟峰主笑道“也是,你第一次坐船,肯定觉得新鲜,就看看流云吧。”
说罢召来三位亲传女弟子,四人向船舱走去“今天不打钱,陪师父过两圈。”
孟雪里第一次对她温柔慈爱的形象产生疑问。
颠簸结束,云船上行,广场与大殿金顶迅速缩小。白雪覆盖的延绵山脉,被东升朝阳镀上半边浅金色光芒,另半边依旧沉睡在黑暗中。
孟雪里看到了黑与白中一点翠绿,一闪即逝,是他的长春峰。
再后来,一切都被茫茫云雾遮盖了。云船有阵法护持,仿佛自成世界,与周遭呼啸冷风无关。
孟雪里心中感叹,这至少比孔雀稳得多。孔雀背他时总爱炫技,双翅展开六丈长,飞得忽高忽低,疾停急转,令妖眩晕呕吐。
人族修士的造物智慧啊。他磕着瓜子如是想道。
孟雪里离开后,掌门召来长春峰两位弟子。
“你们以后三个月,修行上有什么安排最近练剑有困惑吗”
他主要是问肖停云,虞绮疏算作顺带。
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同宗族的长辈,否则不会当着别人的面,随意指教别人的徒弟。他若过多关心肖停云的修行进展,就好像在指责孟雪里教导无方一样。
但现在孟雪里远行,师父不在,作为掌门,指导天资优异的后辈无可厚非。
虞绮疏看向大师兄。
霁霄道“没有困惑,我等准备回峰闭关三月,摸索凝神境门槛。”
掌门惊奇“急不得,欲速不达,稳扎稳打才好。”
虞绮疏其实更惊,我什么时候要摸索凝神门槛了
霁霄平静道“不急。”
掌门迟疑道“演剑坪你们去过吗你的师兄们经常在那儿切磋,不如等你们演剑坪胜过十场,再开始闭关。”这般要求不算过分。新一辈弟子中,最优异的如今都去了瀚海秘境。剩下大多数是炼气期、或自认战力不足的凝神境。
霁霄说“容易。”
在虞绮疏心里,孟雪里与肖停云都是怪物,深不可测,当即附和道“容易容易。”
霁霄“师弟会替我去,他打二十场。”
虞绮疏僵住。
霁霄传音对他说“帮你建立自信。”总与自己对战,单方面挨打,时间久了,难免丧气。
虞绮疏硬着头皮道“对,我是大师兄教出来的,他比我厉害得多。我要是能胜,他肯定更没问题。”
问题是,我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