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泼墨,浓云烈风, 星月潜行。
这般漆黑的夜晚, 镇妖塔忽然飞出道道银光,游蛇般窜向天际,炸开硕大烟花, 绚亮一瞬。
从黑山到白河, 大小妖民举目可见银光。敏锐的妖物从睡梦中惊醒, 昼伏夜出的妖物议论纷纷。
崇山峻岭深处, 黑山寨中。
黑山大王醉眼朦胧,左拥右抱,忽有妖将匆忙闯进来“报大王, 镇妖塔求援”
黑山大王骂道“大晚上的,鬼吼鬼叫什么, 滚”
妖将急道“大王容禀, 是镇妖塔罪妖出逃”
话未说完,黑山大王酒醒了一半, 从美妖身上跃起“来妖准备出兵”
万妖大会将开,他正愁不知如何讨好灵山大王, 谁知机会白白送上门来
他距离镇妖塔只有十里,比白河的水晶宫距塔更近,这次若能抓回镇妖塔罪妖, 大功一件, 灵山大王必有奖赏。就算没抓住罪妖,只要表现出自己的急切、忠诚, 也能得到新妖王青眼,再过几年,借灵山大王之势,占据白河有望。
他与白河领地三百年为邻,觊觎白河富饶,无奈白河大王独占地利水利,且妖力深厚,与他不相上下,令他暗恨不已。
黑山大王一念及此,显出原形。三丈高的黑熊一声大吼,回声震荡山林,鸟雀惊飞,小妖颤抖。
他率领黑山一众精锐妖兵,横冲直撞,直取镇妖塔,生怕被白河抢先。所过之处,如一阵飓风,林木撞断,草叶翻卷,势不可挡。
银光亮起时,林中虎将停步,与身后心腹精兵齐齐望天。
副将惊道“不好这是镇妖塔的信号,看来有罪妖出逃”
虎将却大笑“天助我也,全速前往镇妖塔谁捉住罪妖,重重有赏”
他们正往白河、黑山交界处去,此时距离镇妖塔不过十里。这次私下调兵离开风月城,即使没有捉住雪山大王,若能捉回塔中罪妖,也是立了大功,不算白跑一趟。
虎将一声令下,身后妖兵如猛虎下山,发足狂奔。
两队精悍勇猛的妖兵,从两个方向,奔向同一目的地。
从空中俯瞰,林木摇晃,镇妖塔如瓮中之鳖、釜底游鱼,眼看就要被两伙妖团团围住。
三层塔地窖中,紫狐见众人愣怔,继续回忆道
“那时他对我说,他旗下五妖将,虎将刚猛善战,却冲动易怒,头脑简单;鹤将聪慧机敏,却不服管束;鹰将忠心却做事死板,不懂变通;树妖稳重周全,却思维迟缓、瞻前顾后。只有我不一样,我是他最看重的下属,比虎聪明、比鹤忠心、比鹰灵活、比树年轻。我以为他能对我说这些话,就是掏心掏肺了。
“他想建一座牢狱,飞鸟难渡,猿猴难攀,再厉害的大妖也出不去,象征妖王不容忤逆的威严。我说,容易,这事交给我办”
孟雪里道“你还真是年轻,他也怕你长大之后,不好骗了,所以先下手为强。”
他观此狐骨龄,仅有百岁,比碧游、阮灰还小,在妖族确实算年轻。
狐狸被他戳中伤心处,眼眶微红,一滴泪珠滑下“他怎么能这样,用我造的塔,来关我自己”
白鹤今天才知道,此塔是何妖建造,本想破口大骂,却见紫狐落泪,竟莫名心生恻隐,骂不出口。
一颦一笑动妖心神,便是狐族的血脉天赋。
孟雪里也一时无言,心中百味杂陈,叹气道“到底该说你聪明,还是傻呢”
赤初同样感叹“我到底该说你变了,还是没变呢雪山大王,谢谢你来救我。”
“雪山大王”白鹤悚然变色。
霁霄先发制妖,一道剑气抵在白鹤、紫狐喉间。
地窖狭窄黑暗,两妖无处躲避,瞬间被掌控命门,生死在霁霄一念间。
听紫狐叫破身份,孟雪里的第一反应,与霁霄相同镇妖塔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圈套,灵山联合白河大王与紫狐、设局引他入瓮。
转念一想,便知并非如此,否则当他们踏入第三层,紫狐就可以直接传讯,何必再费周折孟雪里开口道“慢”
紫狐举起双手“我只是诈你,你不至于要杀我吧我刚才说得都是真的,不曾骗你”
骗是没骗,只是有表演的成分。原来他以袒露内心的倾诉、稍显脆弱眼泪,适时软化孟雪里戒备,只为这句“雪山大王”,试探对方反应。
孟雪里无奈,怎么跟白河一样,一个两个都来诈我,什么毛病。
白鹤心想,在二层塔,自己居然当着雪山大王本妖的面,说他注定失败,还说他不如灵山。他竟没有一掌拍死自己,脾气真不错啊。
紫狐被剑气抵喉,下意识后仰,却笑道“灵山最讲信用,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少杀一个,他面子往哪搁三年过去,雪山旧部大妖被他诛杀殆尽,哪来的旧部再来救我们,除非是雪山大王本妖,才有闯塔的能耐。刚才还不敢确定,现在嘛,你果然没死”
孟雪里脸色沉下“你是说,雪山众妖都死了”
恰在此刻,地面传来妖兵响动。一队妖兵走近木床探查,四处嗅闻。
“什么味道,你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