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情, 都会有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
比如殷妄之, 第一次想要坦白心意被意外打断时, 是噎得慌的,是不爽的,提起长刀就要和展狗打成一团。
第二次的重要时刻被打扰时,是心梗的,是愤怒的, 恨不得直接把温久捏爆。
到了第三次,好不容易酝酿的气氛被瞬间打散, 一次次被师尊绕进怪圈里,总是捏不住主动权时。
他已经开始迷茫,然后反思自己,最后……终于能够泰然处之了。
殷妄之淡定地望着师尊,笑容逐渐虚假, “切磋?”
余笙见状,忽然敏锐地反问道,“你刚才想说的, 不是切磋?”
当然不是。
殷妄之沉住气,咬牙道, “没错,是切磋。”
直觉告诉他, 如果现在不赶紧答应下来, 下次他真想切磋的时候, 不知道又要有什么幺蛾子。
随着一次次奇妙地交谈, 殷妄之逐渐学会珍惜师尊的一时兴起,也懂得了见好就收的重要性。
余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那就开……”开始吧。
话刚说到一半,拂尘已出,眨眼前还宁静柔软的空气仿佛同时变得沉重锋利,自四面八方倾轧而来。
殷妄之丁点准备还没做,冷不丁被近距离来了一个硬招,险些来不及招架,瞳孔骤缩,脚下一滑瞬间向后退去数丈远。
他抬刀抵挡,心下又是惊叹又是无奈。
惊叹的,是师尊一副迷迷糊糊酒气上头的模样,此刻却突然清醒无比、双眸清明一片,下手更是稳准狠,哪里还有丁点被酒影响的样子。
无奈的,是师尊看着正经严肃,却偏偏要攻他一个不备,挑在话说一半的时候出手。
他早就在打听师尊真身时,听闻过不少‘玉央子不喜欢循规守矩’的说法,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不喜法。
可要说他不讲公平和道理,却又在突然出招的同时,分出了一部分灵力,迅速扩散开一道灵光,于大厅四周第一时间张开了一道结界,避免了此次切磋误伤家具。
就连那只白团子,都被挡在了结界外面。
余笙手执浮尘,平常里总是绵软顺滑的末端白毛,此时直愣愣地竖着,被贯注了海量的灵气,微微发着荧光,长矛般直愣愣指着殷妄之,阴气与灵气碰撞,交界处光华激荡,一黑一金泾渭分明。
“其实,我真的很不擅长切磋打架。”余笙一边不断加大灵力,发丝衣袂都被吹起,一边还腾出了精力说话,“我不擅长各种各样的招式,也不懂应对,所以我们一击定胜负吧。”
殷妄之一言不发盯着他,丝毫不敢放松,也不能放松。
汹涌澎湃的威压自两人力量的交汇处炸开,几乎将整个结界内的空间劈成两半,以此为中心,不断向外倾泻出几欲将一切都烧成粉末的波动,看似只是风,实际却有如泰山压顶,又如洪水滔天,与这样可怕的力道比较起来,就连脚下的重力都不值一提。
有那么一瞬间,殷妄之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方法他不是站在地上,而是背靠着万丈悬崖,悬在空中,被千万斤的重量压在身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
他终于明白了师尊要及时张开结界的意图,这不单单是为了他的宫殿,更是为了保护这方圆百里内的鬼界天地。
在这样的冲击下,倒是无所谓究竟在哪里开打了,就好比一个□□落下去,究竟是落在平地还是落在屋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师尊是认真地在与他切磋,没有试探,没有应付,没有瞻前顾后。
这个认知让殷妄之不禁心绪激荡起来,眼底因兴味而变得明亮有神,那光亮不似余笙眼里的潭水,更像是冷制兵器的反光,锋锐而危险。
力随心念而盛,寒冷黑暗的阴气猛然膨胀,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抵挡,而是开始较量高低。
到此时,他已经完全不在意究竟是何时开打,又是如何在猝不及防下应对,鬼界本就危机四伏,他经历过这么多决斗,本就没有哪次是双方心平气和,喊了一二三才同时动手的。
余笙眼中透出一抹欣赏,明白这是鬼王答应他速战速决了,抬起左手,轻轻搭在拂尘柄上,也加了几分力道,只片刻,稍稍朝着鬼王倾斜的天平,便又有了被掰回来的趋势。
倒不是他特别放心,相信殷妄之不会一边和他角力,一边再出别的招式,所以才将全部精力放在这一暴击之上。而是在殷妄之也认真了之后,两边都动用真格的,到了这种程度,便没有其它花招的舞台了。
所谓一力降十会。
按理说,像他这样用最简单基础的招式攻击,往往效果没那么好。然而多年来,余笙都只是靠着自己境界高、气海足,靠等级压制的对手,从来没想过节省气力、提升效率之类的事,懒得用那些让灵气更抗用的术法招式。
尽管他招式不爱玩,但等级压制就是等级压制,灵力足就是足,没办法的,要是碰上修为差不多的对手,倒是有比拼招式的价值了,只用暴击应付,未免不够持久。
所以这一次,他选择提前出手,在殷妄之来不及反应前,就被迫用同样的力道抵抗,又开口提议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打。
也许是之前的感化有了作用,殷妄之看起来心情不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