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他们是不是对您做了什么?”
温久察觉到了他的异状,抓住余笙的手担忧地问道。
余笙没说话, 实际是不知道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 然而在他犹豫的几息之间,温久的眸光已经沉了下来,似乎已经从他面上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您现在……还不想和他们见面, 对么?”与温久眼底的暗沉幽深相反,他的语气变得愈发柔软温和起来,就连手指相握的地方,都放轻了力道,无论动作、姿态,都收敛得规规矩矩、丝毫不带侵略意味。
他生怕将对方惊到, 藏起所有锋芒和意图。就像是人在靠近警惕性极高的幼兽时, 会蹲下身体, 放松浑身肌肉、垂下视线,将香喷喷的饵食推过去, 以此诱哄。
而温久常年与各类灵体灵宠打交道,深谙此道。
“师尊暂时不能两个师兄见面, 这完全没关系, ”温久低声念着, 一字一句将安抚的话送入师尊的耳中, “您只是需要等自己准备好了, 双方都冷静下来, 那样才能避免更多的误会和冲突……”
那三只许久没见的灵宠, 也不知从哪个角落蹦跶着凑了过来。
温久没有催他,甚至没有用手碰触他手指外的任何地方,只有那三只最为无害、最容易让人心软,降低警惕的灵宠簇拥在余笙脚边,用柔软温暖的脑袋蹭着,用撒娇讨好一般的肢体动作推着、挤着,带动余笙的脚步。
只要挪动了第一步,后面的就都好办了。
“让徒儿带您去歇息吧。”
温久只牵着手,将一切的字眼挑的干干净净,恰到好处。
是不想见面,不是拒绝,是需要冷静,不是怕了,是没有准备好,不是装聋作哑。
是去休息、等待更好的时机,不是落荒而逃。
没人在这样的说辞下能做到完全不动心,丝毫不动摇,更何况还有一双天目,不断确定每一句话语对情绪的影响,调整每个细节的力道。
在这样的基础之上,甚至还有些许醉意作东风。
余笙不确定地回头看了一眼,法器碎在脚边,不远处掉落着玲珑螺,里面应当还有一个展笑天,他不清楚殷妄之去了哪里,但他们一定很快就能回来。
没人能困住真正的主角,哪怕是他们自己。
他向前小幅度地挪了几步,缓慢、犹豫,像是身体跟不上思绪,漫天的黄沙将一切都吹得模糊不清了。
然而步伐缓慢,却有缩地成寸的术法相助,转瞬间两人的身影便动了很远。
温久注意到他的视线,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师尊想回三界崖看看吗?”
余笙眨眼看他,没有说话,但眼神中有了些微的亮光。
温久露出个微笑,像是真的别无所求,一切都不带有任何目的,哪怕不去灵界都无所谓。
“三界崖……”余笙的语气里带了点不确定,眼睛却还明亮着,“不回灵界?”
“嗯。”
余笙点了点头,再次前行时,脚步变得坚定了许多,也比先前快了些。
在他瞧不见的方向,温久闭了闭眼,不作声地长长松了口气。
等到殷妄之和展笑天赶来,温久已经带着三人的师尊离开,只留下一道来不及散尽的术法余烬,两道人形的光影消散不见。
三界崖。
曾经最熟悉的住所,洞府、田园、水井、竹林……都已消失不见,生活了百余年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半球形的深坑,以及以此为中心,被均匀切割成三个扇形的区域。
像是三界各自探出一角,汇聚于此。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又会恢复之前的模样,各自气息混杂,再次成为那个被外界称为死境的可怕悬崖,但如今,它还残留着几天前的阵法痕迹,是来自三界的主角互相较劲而导致的独特风景。
余笙望着眼前的一切,轻轻叹了口气。
他并不讨厌这里,也不觉得三个徒弟这样的胡闹有多么恼人,只是叹当时的自己没也料想到如今的状况。
也是,连原著、系统、天启都预料不到的一切,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怎么可能预见端倪。
温久站在他斜后方,等余笙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提议,“师尊,我去四周布个阵吧。”
余笙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又像是根本没细听他说的话,目不转睛地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等温久动身去忙了,余笙才悄悄调转视线,落在温久的背影上。
那是他一直以来认为的,最令人省心的,也是最贴心的徒弟,温久,更是脾气最好的一个。
可如今,余笙又有点不确定了,或者说是不敢确定这一点了。
如果温久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受到了一丁点来自外界的影响,绝不可能变得和原著中的温久出入那么大。
余笙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深坑的底端,站在最中央,这个位置,以前是他的洞府所在,依着那些山石建了个冬暖夏凉的好住处。温久见他走动,只是朝这边关心地看了一眼,见师尊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仍然神游着,便继续布阵,没有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