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景兮虽然戴着墨镜,可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老白死死地抱着自己相机,嘴里哇哇大叫道“我的眼睛,眼睛。”
倪景兮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矿泉水塞进他手里“你清理一下。”
老白稍微清洗了下眼睛,等他转头将水递给倪景兮的时候,她摇摇头“我不用。”
这里水资源挺稀缺的,倪景兮来了一年,早已经养成不轻易浪费水的习惯。
登时老白心底有些难受,人家一个姑娘都这么刚强,他一个大男人居然碰到这么点儿事儿就哇哇大叫。
挺丢人的。
好在以色列方面虽然在增派人手,但是双方并没有进一步的冲突发生。
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倪景兮和老白决定返回耶路撒冷,这里可没有什么网络,哪怕是要发报道也必须先回去。
此时天际依旧清朗,阳光明媚,下午四点的阳光依旧那样充沛。倪景兮在上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防护栏。
那么一道防护栏,将数百万人围困了十数年。
虽然他们也跟自己一样同样享受着这阳光,但是却只能在这一座城内挣扎。
即便这一年来,她见了这么多,看了这么多,可是内心仍然有种说不出的悲痛。
或许正是亲眼见到这么多苦难,倪景兮反而能坦然接受那些发生她自己身上的事情。甚至她偶尔想起爸爸时,也在想或许即便那天老孙送他回去,最后说不定也只会落得两个人一起失踪吧。
在这样的地方,人命太轻。
回去的路上倪景兮继续开车,只是没想到半路的时候,车子突然抛锚了。她和老白两人下车之后看了半天,还是束手无策。
此时公路上并没有什么车子。
老白望着倪景兮小心地问道“要不咱们打电话叫个拖车的?”
“你有电话?”倪景兮反问。
老白被她问得愣住了。
倪景兮说道“我来拦车吧。”
一旁的老白挺着急说“这里没什么人烟,会不会太危险。我看路透社的记者好像比咱们晚,要不我打电话问问他们。”
倪景兮不想麻烦他们,但是也没办法。
于是老白去打电话,而她站在路边,只是当她回头望着车子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一幕似乎很似成相识。
倪景兮站在空旷的公路上,突然笑了起来。
霍慎言。
她已经多久都不敢想这个名字,拒绝国内的一切新闻,害怕看见关于他的消息。可是转首间,总有场景能叫她想起来他。
老白举着手机说“哎,没人接电话。”
就在这时,突然轰鸣声从远处传来,随后越来越近。
老白欢喜地喊道“有车。”
但是倪景兮还是警惕地说“小心点儿。”
随后她弯腰将车背里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老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枪上膛,重新放在坐垫下面。
那辆车应该是看到他们停在路边,竟是直接停了下来,笑嘻嘻地探头问“需要帮助吗?”
倪景兮还没回答,旁边副驾驶上的人已经推门下车,直到对方走过来眼睛往倪景兮身上扫过来,那种流连的眼神并不是简单的打量,而是贪婪的欲望。
这两人是明显的阿拉伯人长相。
直到另外一个人下车,随后两人在车子周围像模像样地绕了一圈,终于为首的那个人从车里拿出一把匕首,笑嘻嘻地说“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人渣真是什么国度都有,也是什么人种都有。
老白当即喊道“如果你们只是想要钱,我们可以给钱。”
倪景兮没说话,而是淡定地望着对方,还好他们只是匕首而已。估计这两个人只是看见他们车子在路边听着,又见四下无人,临时起意。
他们如果只是要钱还好……
只怕对方可不仅仅是要钱,对方贪恋的眼神再一次落在倪景兮身上。
倪景兮眼底露出嫌恶。
“如果你们想要钱,我可以把所有的钱给你们。”倪景兮淡声说。
可是拿着匕首的男人却是欺身上前,轻笑道“我还没见过中国女人。”
他作势闻了一下倪景兮身上的味道。
此时老白彻底明白对方的目的,再也忍不了,用中文说“景兮,我拖住他们,你抢了他们的车赶紧跑。”
老白虽然怕死,可是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倪景兮被人侮辱。
这种时候他就算再软弱,也得像个男人那样站着。
倪景兮立即喊道“不要。”
这两个阿拉伯男人眼睛不停地在他们身上看,虽然他们听不懂中文,却能明白这两人肯定是在商量着怎么逃跑。
直到倪景兮说“一个一个来。”
男人没想到她居然没像寻常女人那样大喊大叫,反而还这么配合,竟是笑得格外开心,随手打开车门,将她往车上拉。
可是他刚动,倪景兮比他动的更快,她直接飞快地将车垫下面的枪拿了出来,对准男人的腿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响声,一旁本来正拿着老白钱包低头数钱的男人,茫然地抬起头。
随后他就看见自己的同伴大腿上一直流血,整个人躺在地上拼命地哀嚎,他手里的钱包扑通掉在地上,竟是一下跪了下来。
倪景兮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声音冰冷地说“我说过,一个一个来。”
砰,又是一声枪响。
男人竟是□□处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倪景兮确实开了第二枪,不过她是对着天空放了一枪,显然对方被吓尿了。
没一会儿竟是有军车开了过来,显然这边的枪声惊动了后面撤回的军车。当对方军官上前的时候,倪景兮微挑了挑眉,竟是那个说女人不应该出现在前线的男人。
他望着倪景兮还有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显然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
“抱歉,这两个人我们会处理的。”虽然这并不是他们军方的职责,不过倪景兮他们是记者,这又是发生在以色列境内的事情。
倪景兮点头“谢谢。”
好在很快有人帮忙把他们的车子也修好,倪景兮再次说了一声谢谢,带着老白离开。
直到车子离开之后,老白还是惊魂未定,一直在副驾驶念叨“太危险了,刚才太危险了。”
“危险吗?”反而是当事人格外淡然。
倪景兮从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望着这条格外笔直地公路,上一次是霍慎言站在车后拿着枪保护她。
这一次,是她自己保护自己。
慎言,你看我现在已经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她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可是为什么,她突然好想他。
晚上的时候,倪景兮实在睡不着,没想到正好有另外一个报社的记者给她打电话叫她一起喝酒。
于是她痛快同意。
只是她这么痛快,反而叫对方有点儿懵。
因为平时喝酒,倪景兮并不是每次都来,除非是什么节日聚会。
酒吧是个他们记者常去的地方,算是个小型情报交流地点,不少国际记者都会在这里喝酒,因此时间长了,这成了耶路撒冷里一个战地记者聚集地。
倪景兮进门的时候,居然看见不少不少熟人。
凯文也在立即冲着她挥手说“倪,我听说了你今天回来遇到了危险。”
一旁央视的一个记者立即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刚才他们都听凯文说了,大家本来都不知道这件事,还替倪景兮担心没想到她状态竟是还好。
倪景兮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凯文笑着说“西蒙告诉我的。”
此时她才知道那个军官就是叫西蒙,他跟凯文有点儿交情,他知道凯文跟倪景兮很熟,因此想通过凯文告诉倪景兮,那两个人已经被送到了警局。
倪景兮要了一杯酒淡淡点头“替我跟他说一声谢谢。”
“或许你可以自己跟他说。”凯文嬉笑,他朝旁边看了一眼。
没想到那个叫西蒙的军官真的出现在酒馆,他站在吧台旁边要了两杯酒,缓缓走了过来,放在倪景兮面前。
“我叫西蒙。”他自我介绍道。
倪景兮点头“我是倪景兮。”
但是她的名字对外国人来说晦涩难懂,因此很多都是直接叫她倪。
没想到这个西蒙居然很直接,笑着说“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为今天的话抱歉。”
倪景兮知道他说的是哪句。
此时凯文朝着他们两个人看了又看,突然说“西蒙,我跟倪认识在先,所以你可不能抢走她。”
倪景兮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为这种事争论上了。
于是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道“我已经结婚了。”
登时桌子上一片安静,西蒙和凯文两人都看着她,至于在座的国内记者可不奇怪,他们笑着对视了一眼,有点儿同情这两位国际友人。
凯文“你已经有丈夫?”
倪景兮“是的。”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倪景兮的手掌,她并未戴着婚戒,他失声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倪景兮不耐烦他的好奇心,直截了当地说“他英俊、高大、富有,是个完美的男人。”
她就是想赶紧把这两人打发了。
凯文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可是西蒙显然还没有,他将他之前买的那杯酒递给倪景兮,有种声音坚定地说“我不相信你有丈夫。”
可是下一秒,突然他身后的气氛有点凝滞。
因为一个高大的中国男人缓缓地走了过来,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而在不远处,有几个保镖模样的人正安静又警惕地看着周围。
倪景兮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准备再说话时,她面前的那杯酒竟是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拿了起来。
那只修长又白皙的手掌,削瘦手背的骨节被微微撑起,捏着杯璧的手指长度更是惊人,光是看着这么一只手都叫人有种沉醉的感觉。
待她的视线跟着那只手一点点地往上,再往上。
直到她看见他的脸,那张英俊深邃的脸。
彻底愣住。
男人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仰头便是一饮而尽,他抬头时露出的脖颈处的喉结,那个被称为男人最性感骨头的地方,轻轻地滑动了下。
一杯酒被他喝完。
西蒙抬头不悦道“先生,你是谁?”
霍慎言垂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声音带着一点儿刚喝完酒的低哑“我就是她那个又英俊又高大又有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