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洲整个人都有些发蒙,老人就这样躺在他的身上,平平的躺着,这个老人全身不能动弹,好一会儿后,顾西洲才确定一件事情,这次进门之后,他灵魂所在的东西不是人,而是一张床。
床是附生体,那就意味着门在床身上。
老人全身瘫痪,每天就这样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顾西洲能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情绪,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人的家人将他送到疗养院后,每个星期会来一次疗养院,看得出男人工作很辛苦,每次来的时候都带着深深的黑眼圈,强打精神和老人聊天说话,即便老人并不回答他。
“咔嚓。”
是老人的儿子又来了。
这个男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房间后,深深呼吸一口气后,强打着精神走到老人的面前,露出一个微笑问道“爸,这几天身体还好吗”
老人双眼半睁半闭,嘴巴里也说不出话,只好勾起嘴角,意思是自己很好,不需要儿子担心。
男人沉默了一下,拿起一旁的苹果用刀削去皮,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送到老人的嘴巴里,“爸,过几天我又要出差,大概一个月左右,这一个月我就不能来看你了。”
老人似乎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不过他因为常年的瘫痪身体肌肉几乎已经全部萎缩,根本动不了。
顾西洲默然地看向老人和面前这个男人的互动,男人在疗养院的房间里呆了一个下午,这才离开。
病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平时老人只会默默然的发呆,只有男人来的时候他才会想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作为床的顾西洲这一次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老人在想什么。
“都是因为我瘫痪拖累了儿子,导致儿子现在也娶不到老婆”
眼前的画面一幕一幕划过,顾西洲看见了中年时期的老人,老人意外瘫痪的时候,他的儿子才刚刚大学毕业,这个年轻男人一边照顾自己的父亲一边工作,本来年轻人就是从农村来的,没有多少钱,带着这位老人根本没有女孩子愿意嫁给年轻人。
直到现在都已经三十四五岁,也没有娶妻生子,直到这两年那名年轻人的生活随着事业发展才有所改变,升职后他需要经常出差,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这才联系了疗养院,将老人送到疗养院照顾。
随着老人回忆,顾西洲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湿湿的,床单上被眼泪浸湿了。
接着后面的几天老人绝食。
瘦得骨瘦如柴的老人发呆的望着天花板,他的手上正在输入葡萄糖,因为他绝食,疗养院又害怕承担责任只好强行给老人输液补充每天需要的营养。
为什么,我还没死。
匆匆赶来的男人哭着喊着求着自己的父亲吃东西,“爸,你就吃吧,求求你了”
“爸,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不希望你因为觉得拖累我而死,我愿意照顾你,就像小时候你照顾我一样。
“求您了,我还要工作,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你这样,我根本做不好工作,等我再升职,我以后钱多了,自然就能娶到老婆了,爸你就不要继续这样了好吗你不想见到我娶媳妇吗”
顾西洲看见男人跪在地上,恳求,那模样实在是可怜。
老人在儿子的哭声中终于开始张嘴吃饭,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天又一天,有一天男人真的带了一个女人来医院。
“爸,这是文桦,我们已经在商量结婚的事情,今天带她来见见你”
老人听见这句话,视线落在女人的身上,他的眼角瞬间布满了笑纹。
死亡的气息蔓延在整个房间内,老人终于在安详中慢慢的闭上眼睛,作为老人身上的床,顾西洲能清晰的感觉到老人心中的快乐。
老人死亡几天后,顾西洲再次见到了老人的儿子,咦这男人的老婆没有一起来吗
男人进来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将老人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收起来放在口袋里,他收了一会儿似乎有点疲惫,干脆坐到了床上,耷拉着脑袋,长长吐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顾西洲发现男人坐在床上就不动了,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很久之后,疗养院的护士开门进来。
“孔先生,疗养院要关门了,你你还好吗”女护士问道。
但是男人没有回答,那护士皱着眉头走进来,试着用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这一拍,男人的身体应声倒在地上
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
“死、死人了”女人发出惊恐的叫声。
而顾西洲却并不奇怪,刚才男人坐到床上没多久,顾西洲就明确的发现床有了思想,他终于找到门的主人了。
门并不在床上,而是在这个男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