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准抽了两瓶出来,用开瓶器打开以后,放了一瓶在江诉面前“咱们多久没出来喝酒了。”
他回想了一下,自问自答的说“上次好像还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吧。”
那会全班都去了,江诉原本拒绝了,还是宁准去他家里,强行把他带出来的。
“指不定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了,就当吃顿散伙饭。”
宁准感叹道“想不到都过去这么久了。”
江诉没说话,将酒杯倒满,然后仰头,一口喝光。
宁准问他“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过成家?”
倒酒的手顿了片刻,他摇头“不急。”
宁准笑道“我妈都快把我催死了,说我今年要是还没找到女朋友,就不许我回家过年。”
席间安静了片刻。
隔壁桌的声音太大,男人豪爽的劝酒声“我这都喝完一瓶了,你杯子里的酒还剩一半,你今天要是不把这瓶喝完,那就太他妈不够意思了。”
这种喧嚣似乎在这里,已经成了常态。
酒瓶空了,宁准又开了两瓶“其实我今天找你出来,是有事要和你说。”
江诉点头“我知道。”
宁准愣了一会,乐了。
在他看来,江诉属于那种,不愿意和周边任何人有接触的孤僻性子,可偏偏,越是这样的人,越能将一切都给看通透。
这样也好,也省得他继续绕弯子了。
“我妹这个人吧,性子倔,爱钻牛角尖,我知道她喜欢你,这事也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所以想和你道个歉。”
他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然后一口干了。
江诉没动,无声的坐在那。
烧烤摊的电线是拉的隔壁的,电压不太稳,灯光也昏暗。
映照其中,江诉的眸色越发深邃。
像是海域最深处,让人难以预知的天气。
可能是嫌啤酒喝的不够过瘾,宁准喊来老板,让他拿了两瓶白酒过来。
分别给自己和江诉倒上。
“还有之前在你家拍照的那件事,我代她和你说声对不起,她年纪小,很多事情都”
“我不介意。”
暗哑的声音响起,宁准倒酒的动作停下,他愣怔的抬头,看着江诉“什么?”
后者抬手,白酒入喉,辛辣灼烧喉管。
他低声重复“我不介意。”
旁边那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烧烤摊上,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老板端了碟鱿鱼丝过来,说是免费赠送,下酒用的。
一闪而过的异样,宁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你这么惯着她只会让她更得寸进尺,以后对你的生活也会造成困扰。”
白酒的度数很高,很快,江诉的眼底就浮现出了几分醉意。
他歪头,指尖捏着酒杯,模样有几分散漫。
“困扰?”
他停顿了一会,低笑道,“怎么可能。”
宁准似乎,从他的眼神读出了点什么。
不好的预感,终于成了现实。
他说“春和表面大大咧咧的,其实她的内心很敏感,在你看来,可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也足够能让她一个人难过很久了。”
他不会干涩宁春和的私人感情,只是她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他觉得自己有权利,为了她的未来做考虑。
江诉的性子,阴晴不定,孤僻寡言,什么事他都放在心里,宁愿自我消化也不愿意告诉别人。
于是这一切在外人的眼中,就成了没原因的疏远。
宁准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每天过上猜忌的生活。
猜她喜欢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太累了,这种生活。
他只是,害怕自己的妹妹受到伤害。
仅此而已。
宁准举着酒杯“来,再喝一杯。”
江诉无声的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
一杯,接着一杯。
直到那整瓶都见了底,他终于没忍住,去洗手间吐了。
整个胃都像痉挛了一般,他从隔间出来,扶着洗手池的边缘。
冷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缓慢的抬头,镜子也沾上了水。
镜子里面的人,脸色惨白,被醉意染红的眼角,以及,咬出血的下唇。
他轻呵一声,无奈的笑了。
宁春和靠着馆陶给她走的后门,通过了初试。
复试的内容是随机的,让他们抽签。
宁春和拆开纸条,看着上面的人物二字,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他们是喜欢逼格高的呢,还是接地气点的?
顾季也得知她差个模特,第一个举手报名“我长这么大还没给人当过模特呢。”
宁春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摇头“你不行。”
顾季也不服“我怎么不行了,我身高也够啊。”
宁春和安抚他“你适合那种宫廷风。”
“皇上?”
宁春和摇头“皇上身边尖着嗓子拍马屁的。”
宁春和象征性的想了想,一脸为难的拿出手机“唉,只能麻烦六叔了。”
刚被言语伤害过的顾季也在一旁冷哼“我从你脸上没有看出半点不好意思。”
宁春和羞涩一笑“这么明显的吗?”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
“还没起床吗?”
可是都三点了啊,而且她早就打听过了,他今天没课。
于是锲而不舍的继续拨通他的号码。
铃声到了末尾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还带着不舒服的低吟“恩?”
宁春和忘了自己给他打电话的目的,担忧的问“六叔您感冒了吗?”
“没有。”
她不信“那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那边传来衣料碰撞时的细簌声,应该是他在穿衣服。
“昨天喝了点酒。”
宁春和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给您打电话。”
“恩。”
他挂了电话以后,宁春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感觉江诉今天的情绪好像不太对。
于是她问顾季也“你六叔最近怎么了?”
顾季也被她问懵了“什么怎么了?”
“我感觉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对我太冷淡了一点。”
“我六叔他对谁都那样。”
“不同的。”宁春和说,“反正我觉得他今天对我格外冷淡。”
她惊呼“该不会是嫌我打游戏太菜了吧?”
顾季也白了她一眼,傻逼。
宁春和从他的眼里读出了点什么“你是不是在骂我?”
“没有,我哪敢骂您啊,您就是我亲奶奶,我孝敬你还来不及呢。”
宁春和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回想,到底自己哪里做错了。
就算江诉烦她也该有个原因吧。
于是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的黑眼圈格外吓人。
宁准看到后,吓了一跳“你昨天出去做贼了吗?”
她精神恍惚的点头“偷心贼。”
然后进了洗手间。
半个小时后,她洗漱完出来,整个人也清醒了一半。
宁准是昨天凌晨回来的,吐了一宿。
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久,家里的酒气一天都没散。
她拖出椅子坐下,宁准问她“听说你找到工作了?”
宁春和嘴里咬着面包片,专注的剥鸡蛋“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呢。”
“混吃等死二十多年,终于学会赚钱了,可以可以。”
宁春和不满的捶了他一下“你很烦。”
她下手还挺重。
宁准揉了揉自己被捶痛的胸口,笑道“正好我要去上班,要送吗?”
她点头“要送。”
“行啊,去哪?”
宁春和撕下面包边,塞到嘴里“江诉家。”
宁准神情微变“去他家干嘛?”
“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我有点担心。”
宁准似乎猜出了点什么“所以你今天这黑眼圈,是因为担心他才长出来的?”
宁春和不要脸的点头“爱的印记。”
宁准无奈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前天的酒真是白喝了。
自己在这替她担心,她倒好,反倒替别人担心上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得她自己想通才行。
宁准没打算去干扰她。
于是开车把她送了过去。
中途经过一个药店,宁准在路边停车,提醒宁春和“你去给他买盒醒酒药。”
宁春和疑惑“一天一夜过去了,他得酒还没醒吗?”
宁准无奈“他喝了那么多,就算醒了酒,头也会痛啊。”
宁春和恍然,对哦。
不过
“你怎么知道他喝了多少?”
宁准沉默得别开视线,看着窗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宁春和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满脑子都是她的江诉哥哥,下车买了药以后上来“走吧。”
宁准开车把她送到楼下就走了。
宁春和走过去按门铃,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脚步声。
江诉过来把门打开,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光亮,甚至连灯也没开。
宁春和闻到里面淡淡的酒味,过去把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一点。
江诉眼底的倦色还很重,似乎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一般。
宁春和问她“头还痛不痛?”
他摇头,反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诚实开口“担心你啊。”
宁春和进厨房,拿热水壶烧了壶热水,注入玻璃杯里,然后把醒酒药拆开。
听到她的话,江诉视线微垂,情绪,有一瞬的变化。
宁春和拿着冲泡好的醒酒药出去,递给他“喝了以后会好很多。”
他没动,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着透明的玻璃杯里,浅棕色的液体。
以为他是嫌苦,不想喝。
毕竟这玩意儿是挺难闻的。
宁春和在他身旁坐下,柔声哄道“喝了以后会舒服一点。”
指尖微动,他看着她,呼吸轻微的加重。
宁春和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他“吃了糖以后就不那么苦了。”
江诉终于有了反应。
他接过她手中的水杯,仰头,一口喝光。
喉结滚动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宁春和看着逐渐见底的杯子,松了一口气。
他把杯子放回桌上“说吧,什么事。”
宁春和觉得,喜欢上一个聪明人真是太惨了。
他总是轻而易举的就看穿你,一点情趣都没有。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说“的确是有那么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想让你帮忙。”
他看着她,没说话,似乎在等待她的下半句,
宁春和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最近投了个简历,不过人家面试需要放作品,您可以”
“您可以当我的模特吗?”
原来是这个。
江诉点头“恩。”
宁春和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一大半。
有那么一种人,你越是纵容她,她就越是得寸进尺。
宁春和就是这样一种人。
见江诉答应的爽快,她厚着脸皮问他“六叔,您知道什么叫为艺术献身吗?”
他微抬眼睫,疑惑的看着她。
“就是”
宁春和小心翼翼的问“您愿意让我拍您的裸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