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又遇到了啊, 可真是缘分。”
沈昼叶浑身发抖, 不敢回头。
接着一只冰冷粗短的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然后狠狠地,一把拧住了她的耳朵。
那力气太大了, 沈昼叶立刻疼得喊了出来, 为首的混混比她高出一个半头还多, 直接将小姑娘的耳朵拧着迫使她转过了身。
沈昼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的确是他们, 是沈昼叶躲了好几天的那群小混混。
“这几天可让我们好找啊,”为首的那个高个儿大笑道“没想到全得来不费功夫,这几天躲着我们躲得挺溜?”
沈昼叶心想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打着哆嗦道“没——没有,我没有躲……”
“这几天到处打听来着呢。”一个矮胖男人说“背红书包的小姑娘?”
沈昼叶鼻尖儿都红了, 小声求饶道“没有, 没有躲。我这几天被、被老师留下了……”
“没有什么?没躲哥哥们?我哪知道你躲没躲?小妹妹零花钱有没有呀?”高个儿用手背轻佻一拍沈昼叶的面颊
“文子,看看她包里有什么。”
“好嘞龙哥!”
接着那个叫文子的人扯掉了沈昼叶的书包。
十五岁的女孩儿没法一个人对抗这三个人,被提着拐到小巷里去,书包被倒了出来, 零散的小文具和书掉进了雨塘之中。
沈昼叶想呼救, 街上却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她走得太晚了, 距离学校保安室也太远,在此处贸然尖叫只会惹怒这群混混。
“我妈没给我零花钱了……”沈昼叶语无伦次地道“暂时没有,求求你们别翻了。”
那串千纸鹤被丢了, 泡进脏兮兮的水里。
沈昼叶眼泪几乎又要涌出“别……别动我的包……”
那本藏蓝色的实验记录本也从书包里滚了出来, 封面浸在脏水中。
沈昼叶淋着雨, 忍着泪水说“哥哥们我下次一、一定带钱,书包里真的什么都没,放过我吧……”
“什么都没?”那为首的‘龙哥’哈哈大笑“那上次那些卫生棉条呢?不还有棉条么哈哈哈哈——”
一群人轰然大笑。
沈昼叶被混混围在墙角。
她在美国长大,从第一次来姨妈就用taax,书包里也总是备着。
但是这次,她的书包被这群人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再翻出第二根卫生棉条。
——沈昼叶已经不敢带了。
“划开看看啊,”龙哥道“说不定夹层里有东西呢。”
于是文子拿出把折叠的瑞士军刀,哗一声把沈昼叶的书包底划烂了。
天昏昏地下着雨,沈昼叶被为首的人捏住下巴时,眼前一片泪水的模糊。
女孩儿书包里几乎所有东西都被翻出来了,与梁乐叠的千纸鹤已经被水泡软,拿来记笔记的线圈本和她大眼仔零钱包都掉在地上。
沈昼叶气都喘不太匀,哭得眼梢都是红的。
“一分钱也没有呀,”那龙哥捏着沈昼叶的下巴,带着一丝期待的意味道“我可不能空手走。”
……
这些事情在三个月前,都是不可想象的。
她从年幼就很受父母祖辈宠爱,从入学的一刻就是老师最喜欢的聪明学生。她爸妈的得意门生每次来拜访教授都会给教授的女儿带巧克力,其中女学生带的最多,因为‘aril真的太可爱啦’。
那时她连游泳课下课,都有爸妈接送。
三个月后,沈昼叶被雨淋得透湿,头顶在肮脏的墙角,下巴被一只脏手捏着,书包躺在她的脚边。
沈昼叶虚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发着抖,不住地对那群混混道歉。
那是十五岁的沈昼叶惊慌到极致的表现。
“对不起,”沈昼叶哆哆嗦嗦地说“对、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
——可是没有用。
“小丫头,”龙哥捏着她的脸,狞笑道“你这样,我可就只能搜你身上了。”
沈昼叶一声惨叫,拼命推开捉住她的那只手。
然而这他妈是个成年男人,沈昼叶又抓又打又掐也无法撼动分毫,只是把他的手挠出了血和指甲印儿,顺带把人给挠恼火了。
那混混松开手,对着沈昼叶的脸就是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得极其狠,沈昼叶被揍得一趔趄,耳朵嗡嗡响,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沈昼叶仿佛听见有谁在呼喊自己,可是她又听不分明。
——不能在这里完蛋。沈昼叶眼前仍黑着,又被拽衣服领子,直接拽了起来。
她气都喘不匀,被打得肿着脸,眼前发黑。
“这他妈还敢挠人呢,”龙哥拽女孩子衣领,拽得离地,沈昼叶被卡得几乎窒息,又听得他道“听话才会少吃苦头,懂不懂,嗯?”
那混混还逗弄了一下沈昼叶细嫩的嘴唇。
“哟,”他逗着道“小姑娘长得真不赖。”
——下一秒。
捉住她的人,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沈昼叶毕竟被那混混抓着衣领,而且来救她的那个人那一脚太狠了,她被连带着摔了出去,摔在地上,胳膊擦破了块皮。
沈昼叶疼得呜咽一声,睁开眼睛。
她脑子仍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她看见个少年的轮廓,他拖着混混的衣领子,一拳砸在那混混眼眶上,将其打得一声惨叫!
暴雨倾泻而下,沈昼叶被冷气激得咳嗽起来,眼圈泛红,努力辨认那是谁。
那少年站了起来。
他其实看起来还有点单薄,尤其是和五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相比较,他在地上摸了根趁手木棍,在灰蒙蒙的雨中,将沈昼叶护在了身后。
然后他孤身一人,看了看周围的三个成年男人,暴怒地一字一顿道
“我操|你们妈。”
——是陈啸之。
沈昼叶想过可能是素不相识的人,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他。
他对着三个人没落下风,那个叫文子的矮胖男人对着陈啸之面门就是一记左勾拳,陈啸之一掂手中木棍,用棍子对着他肚子就是一捣,将那人捣得跪在地上不住呕吐。
——那其实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沈昼叶吓得不住发抖,这变故来得太快了,然而陈啸之不要命地抓着划开她书包的混混,那他压在地上揍,少年人也被揍得不轻,但是指骨都破了皮,眼眶如血赤红,喘着粗气。
那一瞬间,他身后,龙哥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龙哥满脸血,看上去颇为滑稽,可他衣服下银光一闪,朝陈啸之挪动。
沈昼叶想起梁乐说的那句‘他们有刀’,颤抖着喊“班、班班班长……”
陈啸之眼都红了,他嘴角还有被打出的血,额头也破了。
“班长,”沈昼叶嘶哑地喊道“小、小心……”
十五岁的陈啸之一抬头,看向沈昼叶。
沈昼叶脑子不甚清明,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住地喊着‘你后面’和‘小心点’,可是陈啸之一看到龙哥,眼睛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就要和他肉搏。
龙哥一声狞笑,手里藏着的瑞士军刀一翻。
‘噗’
——那是刀刃没入身体的声音。
陈啸之浑身一抖。
接下来第二声,第三声,陈啸之的闷哼,然后是第四声。
沈昼叶那一瞬间都要疯了,她听那一声捅肉听得清清楚楚,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简直是刀刀攮在她心上。
她几乎是在往巷子外爬,一边哭一边爬,哑嗓喊救命,她意识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之后几乎是用撕裂的方式啊啊大叫。
——可是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