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法术, 和学习战斗并不是一回事。
玉襄曾以为那是一回事但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天真可笑。
月神和日神拗不过她, 只得答应。但他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先教她的却并不是如何战斗, 而是逃跑在他们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 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那时他们弱小,比他们强大的比比皆是, 所以如何逃生, 就是需要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 才脱离了每天狼狈求生的日子, 那些经历给予了他们很多宝贵的经验,但他们绝不愿意再重新体验一遍。那是极其狼狈, 极其没有风度, 极其没有坚持, 也说不上有什么骄傲自尊的与泥土一般卑微的日子。
所以, 当玉襄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们并不清楚她能坚持到哪一步。
一开始的试探与磨合非常温柔,但充分暴露出了玉襄的反应迟钝。在经验丰富的双神眼中, 她许多应对措施漏洞百出又不知所谓。
中原的习俗是开打前报上名号,然后正大光明的开始对战,但在三神之地,最好却是谁也不知道你是谁的背后下黑手, 悄悄的得利。
很“卑鄙”,但通常很有效。
玉襄可以不使用这种风格,但她觉得自己可以学会, 并且习惯。
后来她见识到了很多很多出人意料,匪夷所思的战术,每一次都能让她一脸懵逼。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见识了很多,积攒了不少经验以后,下一次又会被狠狠掼倒在地,从未成功反击或者成功逃脱过婆罗与月神原以为她会觉得备受挫折,感到沮丧她当然也会觉得“可恶又失败了。”“及时反应好难”,可是却不会感觉太过难过。
她一心往前,没有心思去分神低落,反而在月神试图安慰她的时候,茫然的反问道:“怎么了”
看着她看起来并不像强颜欢笑,满腹心事的样子,月神都觉得自己的安慰有点不好直接说出口。
他顿了顿,迂回婉转道:“你最近的心情还,可以吗”
玉襄不解道:“还不错啊。”
“唔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玉襄歪了歪头,“没有啊。”
“如果你觉得训练有些难度或者比较劳累的话,你可以跟我说。”
“嗯不用。”玉襄笑了笑,“我觉得现在就很好。我可以的。你是觉得我水平太差了吗还是觉得我太笨了,长进太慢”
“不”月神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们只是有些担心你太过勉强。你确定适应了”
“嗯。”玉襄点了点头,笑得兴致勃勃,“每天都能见识和了解到一种以前不知道的伏击和突袭的方式,不是很好吗虽说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至少比以前连见都没见过好很多了,对吧”
好吗
“好吧。”对于这种令人惊奇的乐观,月神还从没见识过。他有点惊讶,安心,以及一些放心不下的说,“如果你觉得受不了,可以随时跟我们说。”
“不行”玉襄斩钉截铁的反对道,“你们应该督促我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就用尾巴把我抽一顿,然后勒着我的脖子问我,你忘记这种无力的感觉了吗你还想再体会一次吗”
闻言,月神蹙起了眉头,抿紧了嘴唇,“是我和婆罗还不够强大。”
“不,”玉襄认真道:“如果我自己不能保护自己,那我就只是一个累赘。如果我是一个累赘,那么我不知道我被你们保护的价值在哪里。”
她顿了顿,垂下眼眸道:“仅仅作为一个,属性是玄阴之体的珍惜道具吗”
紧接着,还不等月神回答,她便笑了笑,继续道:“更何况,就算我愿意被你们圈养,可若是有我师兄这样的敌人出现我也想尽一份力保护你们,而不是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
对玉襄来说,在这个幻境里,没有比师兄更加可靠的保护者了,除了他本身就十分靠谱和值得信赖之外,在幻境里,他虽然被困在燕和真人体内,却也因此得到了修真界第一人的一部分力量于是玉襄从不觉得,他们在武力值上会碰见什么问题。
再加上师父和他们绝对是一边的。玉襄总觉得唯一的对手便是魔教教主。而且还是他1挑2。
但她现在已经体会到了,再可靠的外力,也终究只是外力。再可靠的人,也会陷入困境,无力援手。
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依靠,能不能依靠一辈子。
若是有一天你所依靠的,变成了你的对手,而你却只能束手无策
那么你就一无是处。
这么想或许有些极端,但这些情绪支撑着玉襄,几乎让她感觉不到疲惫。
伏凌归剑入鞘,前方再无敌手。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心石”那上面刻印着上一代魁首的留言。
上一代魁首是玉襄。
而伏凌凝视着那个“剑”字,久久没有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抹去玉襄的刻印,也没有想好,如果要抹去,自己又该刻下什么。
他拔剑出鞘时,好像所有的烦恼都离自己远去。
那是他的归宿,也是他的心安之物。
但一旦他收剑归鞘,那些焦躁的思绪,却会斩不断理还乱的卷土而来。
他又想起了蘅鹿。
最近她越来越频繁的来找他,并试图干涉他的一切事情。
这让他感觉非常烦躁。但他正学着做一个“女孩子喜欢的人”。
这很无聊,但有师兄说,就是因为他太不会说话了,所以女孩子才总是被他气跑如果他更会说话一点,也许,玉襄就不会选择远遁而去了。
伏凌觉得这理由完全是狗屁。
但武德师兄说,试试也没有什么坏处对别人态度稍微好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也不需要他变得笑脸迎人,只要在说话的时候稍微克制一点就可以了。
比如说,如果想说“关我屁事”,就回“嗯”;想说“关你屁事”,就回“哦”;想说“不感兴趣”,就说“身体不适”;想说“走开”,就说“我想起还要闭个关”。
他就不该信他。
伏凌心想,这一场门派大比,来参观交流的门派与女弟子比上一年暴增了百人不止。
而一天至少会有三个女修拦住他,或坦率或娇羞或泼辣的对他表白。
就因为“身体不适”这个理由,他收到的各种慰问灵药如果收下来,几乎能堆满他整间屋子。
如果我现在把手放上去,心石能感应到的,最后显现出来的,大概会是一个超大的“烦”字。
伏凌冷静的思考着这个可能性,视线却在描摹着那个“剑”字的时候,发现了右下角,还有几道浅浅的刻痕。
那几道刻痕浅的就像是石身上天然留下的痕迹或者纹理,可伏凌眯起了眼睛仔细望去,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那是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名字,伏凌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留存在这里,按理来说,心石是无法被人为刻印的那么,这会是玉襄心里的两个名字,被她藏在心里,却冷不防没有挡住心石的映射,而透出的悄悄端倪吗
他凝神望去,模模糊糊的辨认出了其中一个名字伏凌。
他的名字。
这个认知让他微微一愣,忍不住反复端详确认,才确信自己真的没有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