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玮很快走出卧室, 她和顾丞没有多待,只坐了几分钟就起身告辞。
直到两人回到车上, 顾丞开着车,唇角微微勾着,好像有什么事值得高兴。
尤玮见状,便问:“你在笑什么?”
顾丞说:“我笑, 幸好我陪你去了一趟崔家,要不然我还发现不了。”
隔了一秒,顾丞飞快地看了尤玮一眼, 又道:“光靠你是没用的,那么大一件东西摆在那里, 你连瞧都没瞧过一眼。”
尤玮一怔:“你在崔家看到了什么?不要卖关子。”
顾丞只好说:“酒柜上摆了一个摆件,底座是整块小叶紫檀雕刻的, 光是那块木头,那雕工, 就值六位数,上面还有玉石镶嵌, 虽然个头都不大,但成色不错, 在摆件里算是上品了。这一整套算下来应该不到七位数, 但是七、八十万应该有了。”
尤玮愣了:“七、八十万?崔圳一年的工资都没有这么多,何况他也不玩这些收藏, 他甚至很少买名牌, 吃穿都很节省的。”
顾丞笑了:“玩收藏的人都会藏富, 那些把珠宝首饰挂在身上招摇过市的,反而是不懂行的。”
尤玮皱着眉,心里开始发凉:“你确定那是真品?”
顾丞:“起码九成确定。还有,崔圳特别说了一句,那是赝品,难得的地方在于它开过光,放在家里老人喜欢,保佑家宅平安,意头很好。你说,什么样的群体才会请这样开过光的宝贝回来呢,求什么呢?”
尤玮说:“我接触的大客户里也有一些相信风水命理的,通常请这些要不就是为了求健康,要不就是为了求财。”
顾丞:“也许,崔圳两样都想求。”
尤玮喃喃道:“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顾丞不禁问道:“你是不相信崔圳会干出出格的事,还是不相信他贪财?”
尤玮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在这之前,我也发现崔圳有些地方怪怪的,但我没往深了想,我猜他最多就是为了工作而不得不做出一些迫不得已的选择,坐在中级管理层的位子上就是夹心饼干,他要权衡上下肯定会有为难之处,这都是人之常情。可是他一向本分老实,如果说是他主动去谋财,我有点不信。”
顾丞听了,不由得低笑出声。
尤玮问:“你又笑什么?”
顾丞说:“‘当局者迷’,这四个字在你身上真是淋漓尽致。”
尤玮白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顾丞:“你刚才形容崔圳‘本分老实’,我实话实说,真正的老实人是不可能做到人事部主管的,而一个本分人也不会娶娄小轩,更不会和你这样的女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整日和你和娄小轩这样的人来往,他就算是一株白莲花,也应该被污泥染黑了。”
尤玮又白了顾丞一眼,但她没反驳。
只因顾丞说的都在点子上。
……
尤玮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始沉思。
她回顾着过去这些年的种种,又想了想自小长大和崔圳相识的点滴,那些片段一下子涌入脑海中,走马灯一样的旋转着。
而以前那些令她感到温馨和温暖的片段,也在这一刻有了全新的另一种解读,那里面全是阴谋论,裹挟着让她不敢置信的内在,她越想越心凉,越想越觉得仿佛这样的版本才是正确的。
也许,这就是一场罗生门,而她一直戴着美化崔圳的眼镜,她的内心一直认定他的人设就是那个本分老实的好男人,所以无论崔圳做什么事,她都会强行往那个角度上去解释。
但现在,尤玮的直觉却将她拽入一个大冰窟,她一下子就冷醒了。
尤玮半晌没说话。
顾丞这时又一次开口:“刚才我还注意到,沙发旁边地上有一个纸袋子,里面放了两瓶酒,像是刚拿回来的。”
尤玮说:“嗯,崔叔叔一直喜欢喝两口,不过他现在刚做完手术,是不能喝了。”
顾丞问:“那他喜欢喝的是红酒?”
尤玮一怔:“不,是白酒,红酒是崔圳喜欢的。”
隔了一秒,尤玮又问:“那两瓶是红酒?”
顾丞笑了:“十一年的罗曼尼康帝。”
尤玮又是一惊,这瓶酒他们都不陌生,顾丞经常和那些大鳄打交道,肯定是对杯中之物有些研究的,不仅是杯中之物,还有古董收藏,高档家具,车子,房地产,他都有涉猎,为的就是和那些人产生共同语言。
至于尤玮,她虽然涉猎不多,可是红酒这种东西她是懂行的,她的大客户基本上都好这口,会品,也会买。
十一年的罗曼尼康帝,一万多欧元一瓶,崔圳在沙发边的袋子里竟然放了两瓶?
顾丞最后评价道:“看来你这个竹马,日子过得倒是很享受,这个年纪该吃的该玩的都试过了,也不算白活。”
尤玮不说话了。
直到两人回到酒店,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丞回到顶楼套房,第一时间吩咐苏一淳,找人想办法去拿到张立民住宅外面的监控录像。
苏一淳很快就去办了。
尤玮则回到办公室里发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她翻开手机,一手随意刷着通讯录,脑海中飞快地旋转着酒店和集团的人物关系图。
比如,崔圳是怎么升职的?
她当初以为那是因为崔圳的工作认真努力,他是人事部处理公事最严谨的一个,而且还成功从猎头手里拉到几个不错的管理人才。
但是现在想想,或许人事部的升迁或许是高层的某些人授意的。
尤玮将手机放下,很快打开电脑,从里面找出那几个崔圳亲自挖角过来的人才,有两个去了财务部,有一个留在企划部,还有一个因为表现出色,被调去集团总部,而且就在陈翀手下做事。
尤玮看到这里,怔住了。
她很快拨了个电话给陈翀。
陈翀刚接起来,就听到尤玮问:“你手下是不是有个人叫刘欣荣的。”
陈翀说:“对,怎么了?”
尤玮:“他的底干净么?”
陈翀安静了两秒,才小声说:“反正都是张总这边的人。”
哦,那就是不干净了。
尤玮又问:“这个刘欣荣平时都和谁来往?”
陈翀:“这我没注意,我们私下没什么交流,最多是公事上的默契,不过他倒是经常托人从国外买礼物回来,我猜是送给某些管理层,但我不知道是谁。”
礼物?
尤玮:“什么礼物。”
陈翀:“好像就是一些红酒之类的。哦,就前几天,他还拿回来两瓶,转眼就没了,我猜是已经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