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警员从办公桌前的地毯一角找到了账本:“我找到了!”
波洛先生双眼一亮:“Très bien(太好了)!。”
他戴上手套、接过账本,迅速地浏览一番后,恍然大悟。
玛丽:“怎么了?”
波洛二话不说,把沾着血迹的账本递给玛丽。
玛丽:“……”
她看着满目的记账就忍不住头晕——虽然因为自己搬出来住,玛丽已经逐渐地养成了记账的习惯。但是她的个人生活开销收入,怎么能和一整个歌剧院相比?玛丽扫了两眼数字,索性放弃挣扎:“请你说说看出了什么吧,先生。”
波洛笃定地回答:“账目有问题。”
见玛丽好像看不太懂,波洛先生耐心地将每个月有问题的点统统指了出来:“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每个月都有一比语焉不详的支出,在二千法郎到五千法郎之间,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而德比埃纳先生死前扯掉了账本一角,账本本身又被人在慌乱之间藏在了地毯之下。在我看来,或许经理死前正在与人就账本争执。”
玛丽思索片刻,隐隐记得在《歌剧魅影》的故事原著里,埃里克的确是威胁剧院经理,要他们每个月支付金钱来着。
但他也并非纯粹的敲诈勒索,不说别的,培养歌唱家本应该是剧院的职责,而埃里克可是帮剧院培养出了克里斯汀——也就是艾琳·艾德勒这样名冠欧洲的著名女高音。更遑论他自己也有谱曲创作,更是一位音乐天才。
虽说名义上是“威胁”剧院经理安排演出,实际上还不知道剧院本身占了多大便宜呢。
若是去向不明的那笔钱真是给了埃里克……
玛丽大概有了思路。
“我们来找找德比埃纳先生的信件,”她说,“经理又不是剧院拥有者,要是财务上有了问题,他得想办法向投资者们解释才是。”
而玛丽的思路是正确的。
她在德比埃纳先生的抽屉中找到了几封信件,没有信封,信件也没有署名,但上面清楚地用命令口吻要求两位经理在两个月之内报清楚每一笔剧院花销,不准用任何借口搪塞。
这个语气……不论是来自于律师、秘书或者投资方,总是就是摆明了现在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遇到了麻烦。
调查到这儿,玛丽和波洛对视一眼,彼此心中已经圈定了大概的嫌疑人。
离开案发现场,他们来到了艾琳·艾德勒的化妆间。刚刚在走廊上“昏迷”的艾琳正端坐在自己的化妆台前,房间中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
“怎么样了,”见二人到来,艾琳立刻站了起来,“有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玛丽环绕四周,艾琳的房间没有任何死角和阴影存在,也不可能藏人。
她竟然有点失望,虽说不见埃里克未必是个坏事,但好歹也是一位让无数少女心碎的悲情男主角——以及自家闺蜜的丈夫,见见真人、打个招呼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当然了,眼下还是帮助埃里克洗脱罪名最为重要。
“已经能够基本确定凶手了,艾琳小姐,”波洛郑重说道,“但现在没有确凿证据,我认为不应该打草惊蛇。为了防止他继续行凶或者通过其他手段制造恐慌,我会暂时默许剧院中凶手是幽灵的说法,不再公开追究到底是谁最开始散布谣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放弃追踪真相。”
玛丽:“索蕾莉小姐说她亲眼见到埃里克有一张骷髅的面孔,这是真的吗,艾琳?”
艾琳失笑出声:“哪里会有人长着骷髅的面孔,他又不是真的幽灵。埃里克……本人的面部确有缺陷,即使我不在意,他也一直耿耿于怀。但那离索蕾莉见到的什么恶鬼骷髅差得远呢。”
好吧,看来这位魅影应该是音乐剧的造型了。
身材高大、行踪神秘,纵然大半面孔毁去、不得不戴上面具。然而对于大部分少女来说这明明是加分项好不好,这样的埃里克配艾琳·艾德勒,从各个方面看都是天生一对。
想想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简直就是少女漫画中才会存在的场景。
玛丽长舒口气,继续说道:“索蕾莉小姐有问题。她昨天就亲口说出了幽灵拿着刀,可是她当时可没见到幽灵,也没见到约瑟夫·布盖的尸体,怎么会知道他是被刀刺死的?”
艾琳一凛:“你是说,索蕾莉知道凶手是谁?”
波洛:“就算不知道凶手,她也没有完全道出实话。”
艾琳:“……”
向来温和的艾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即使艾琳·艾德勒女士容貌可人、温柔贤淑,可是当她深深拧起眉头时,眼底的坚定和强硬也足以彰显出几分不好惹的气场来。
“我知道了,”艾琳说,“这件事交给我,我会让索蕾莉说出实话的。”
“你可别着急!”玛丽忍不住叮嘱道。
艾琳侧了侧头,见玛丽一副生怕自己心急做坏事的担忧模样,总算是勾了勾嘴角:“不着急,波洛先生都说了不要打草惊蛇,况且索蕾莉可是真的被吓晕了,我现在就算想去逼出实话,也没有机会。”
调查到此为止,波里尼先生打定主意不取消今夜的演出,而出了命案,艾琳也无法赴约伯爵的沙龙聚会。她干脆去找经理为波洛先生要了一个位置极佳包间,以弥补昨夜的演出取消和今夜的失约。
“你真是好心肠,艾琳小姐。”
拿到包间票据的波洛先生无比感慨地说道:“当然还有玛丽小姐。能在巴黎与你们二位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玛丽笑道:“你已经说过好几遍‘荣幸’啦,先生。既然是朋友,何必那么客气。”
波洛:“说的也是。”
他端详玛丽片刻,又忍不住补充:“恕我直言,玛丽小姐,我实在是想不出你这样的女士,是如何同福尔摩斯走到一起的。”
玛丽:“……”
所以在波洛先生眼里,歇洛克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啊!玛丽哭笑不得:“我知道歇洛克他不拘礼节,过分注重理性逻辑,确实不是一名能够……轻易获得女性青睐的人。但我想既然你们自幼相识,应该知道他并非生性刻薄,不是吗?”
倒也是。
波洛先生看了看艾琳,又看了看玛丽,总结道:“怪不得你们二位会是朋友,小姐们。虽然国籍不同、性格不同,但至少有一点相同。就是能够越过表象,看到一位真正绅士的灵魂。”
艾琳和玛丽相视一笑。
玛丽好奇地开口:“我倒是更想知道,你和歇洛克相处的怎么样,先生?听你言谈,好像并不擅长对付福尔摩斯。”
波洛:“谁擅长对付福尔摩斯呢?”
说着来自比利时的侦探自己先忍俊不禁:“特别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他比我年长几岁,又有着骄傲的性格。我倒是还好,我的弟弟可没少受罪。”
他这么一说,艾琳也来了兴致:“如此说来,福尔摩斯先生小时候还是个淘气包。”
波洛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我可没这么说。”
至于究竟怎么一回事,那就是两位女士自己想的了,可是不是他赫尔克里·波洛说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坏话。
“不过,”揶揄完毕,波洛还是好心地替自己的老友开脱,“聪明的小孩子总是要比资质平凡的小孩子难管一些。寻常孩童就算不肯听从长辈的话,也会畏惧成人的威严。但聪明的孩童则会质疑权威,更遑论聪明到福尔摩斯的程度。而对于同龄人来说,更是鲜少有人能跟得上他的脚步。就算是跟得上,也难免会遭到质疑。”
“看来你就是被质疑的那位了。”玛丽笑道。
“还好,”波洛苦笑几声,“你了解福尔摩斯,玛丽小姐,自然也能明白,对于他的朋友来说,这些质疑不会影响感情。我倒是非常佩服两位福尔摩斯先生的母亲,老夫人也一定很喜欢你吧。”
“什——”
玛丽被波洛先生突然转移的话题吓了一跳,她急忙说道:“我还、还没……呃,还没见到过……”
波洛先生立刻明白了。
“你还没有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家人?”他问。
“我见过迈克罗夫特先生。”玛丽小声回答。
“迈克罗夫特倒是比歇洛克要好说话,”波洛见玛丽神情局促,出言宽慰道,“你放心,玛丽小姐。福尔摩斯老夫人性子极好,就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早就知道了你的存在,而且一定会喜欢你的。”
不安慰还不要紧,一安慰玛丽,想到“见家长”程度的场景,玛丽的脸立刻变得滚烫起来。
虽然认识歇洛克很久了,但严格来说……从光照会一案临近结尾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也就谈了几个月的恋爱而已啊!她总觉得还不急着谈婚论嫁——反正人又跑不了,眼下也不在伦敦,玛丽也可以不用总是担心自己的名声出了问题之后,影响到两位妹妹的婚姻前程。
关键在于,可是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各个那么着急呀。玛丽完全没想过这就到了见父母地步了。
波洛先生随口一提,让玛丽脸红到跟艾琳回家。
连续奔波两天,不仅是玛丽,连艾琳都有些疲累。她们二人一到家,就听到凯瑟琳和莉迪亚正叽叽喳喳地对安妮说着什么。
“后来啊,路德侦探凭借这些线索,”凯瑟琳对安妮说道,“断定这位伪造支票的是位女士。”
“什么?!是位女士!”
安妮目瞪口呆:“然后呢?凯蒂小姐,接下来怎么样了?”
凯瑟琳瞧见玛丽回来了,立刻扬起笑容:“然后你就得问问作者本人是怎么想的了。”
说着她扬了扬手中的杂志,玛丽定睛一看,是新一期的《海滨杂志》样刊。
从准备出国,到一路奔波,倒是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自伦敦邮寄杂志样刊到巴黎,怎么也得花上些许时日,玛丽仔细想了想,今天晚上样刊抵达巴黎,恐怕伦敦的读者比她还早读到《支票佳人》的第二期连载。
她这是撞上了凯瑟琳的安利现场呀。
“作者本人?”
安妮似乎没明白凯瑟琳的话,她循着目光看了看玛丽,又看了看笑吟吟的凯瑟琳,小脑袋瓜微微一转,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要知道这几天玛丽小姐跟随艾琳小姐跑前跑后,就是在忙着追查案件呀。
小女仆瞪大眼睛:“玛丽、玛丽小姐就是菲利普·路德!”
凯瑟琳:“没错,你说你英文读写不好,没关系,第二期的故事,就让作者本人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