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暮道:“他们吵死了,咱俩离他们远一些。”
尹修竹心里热腾腾的,他知道齐暮是在宽慰他,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是无比喜欢齐暮对他的照顾。
齐暮怕他孤单,怕他没朋友,怕他不合群。所以拉着他、推着他、带着他,和许小鸣他们成为了朋友。
尹修竹都知道,而他知道得越清楚就越珍视齐暮。
一个这么好的齐暮,他把他放在心尖上都觉得远远不够。
齐暮见他出神,问道:“想什么呢?”
尹修竹心里想的全是他,当然没法说出来,他道:“董季生知道得可真多。”
齐暮道:“国外的教育环境和咱们不大一样,他接触得更多,知道得也就多了一些。”
尹修竹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齐暮反问道:“你是指哪方面?”
尹修竹喉咙有些紧,手指微缩了一下:“同性之间的爱情。”
“这个啊。”齐暮道,“我也不太清楚,以前我觉得结婚了就是爱情,像我爸妈那样,但现在也明白了,这不是绝对的。”他没明说,但结婚后反目成仇的不止尹修竹的父母。
尹修竹盯着自己的手背,问道:“那你觉得一个男人会爱上另一个男人吗?”
齐暮说:“肯定会啊,董季生不都说了吗,这种人还挺多的。”
尹修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窜到嗓子眼了:“那你讨厌这种人吗?”
齐暮摇头:“不会,他们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有什么好讨厌的。”
“如果……”尹修竹话到嘴边又缩了回来。
齐暮看向他:“如果什么?”
尹修竹看向他,在心里问道:“如果我喜欢你,你会讨厌我吗?”
可惜他问不出口,就像董季生说的那样,未成年的喜欢生算什么?他要把这句话认认真真地放在心底,他要好好守护它,等到他有足够资格的那一天,再将它拿出来,虔诚地献给齐暮。
齐暮,值得最好的一切。
而他也一定要变成更好的人,将心底的爱加载着一生的责任交付给他。
十五岁的一生一世太廉价了。
他会从现在开始积攒,为他筑造一生一世的爱情。
尹修竹抿唇笑道:“如果我们长大了,希望你不会讨厌我。”
齐暮道:“快别说胡话了,我怎么会讨厌你。”
尹修竹失落好久的心终于又泛起了青涩的甜意,他说:“谢谢你。”
齐暮无语道:“我看你也该有个外号了,就叫尹谢谢!”
尹修竹扬着嘴角,只笑着不说话。
齐暮扭头看向窗外,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这一个多月他总觉得尹修竹在躲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疏远着,而现在他终于又回来了,又像以前一样了。
他由衷地希望一辈子都不和尹修竹闹矛盾,他们要这样好一辈子。
齐大山这个不靠谱的,见着这么多小伙,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都能吹瓶了!”
许小鸣是个不嫌事大的:“齐叔叔真厉害,我爸都不让我喝酒。”
“酒这玩意要早练,以后才千杯不醉。”
许小鸣眼睛一亮:“那我们今天就练练?”
齐大山还真当自己十五六了:“行啊,我去给你们开酒。”
乔瑾看不下去了:“一边去,他们还未成年!”
齐大山:“喝点儿甜酒没事,就是饮料。”
乔瑾一巴掌呼开他:“回头喝醉了,你去给人家爸妈解释?”
齐大山道:“喝不醉的……”
乔瑾明令禁止:“不许喝酒,谁喝就把谁送回家!”
蠢蠢欲动的小伙们消停了……
许小鸣凑过来问齐暮:“暮哥啊,齐叔酒量这么好,你是不是也很牛逼?”
一杯晕两杯倒三杯桌下找的齐霸霸淡定道:“废话,酒量这玩意是遗传的。”
许小鸣崇拜道:“那等以后咱哥俩好好喝喝。”
齐暮心虚道:“没听我妈说吗,未成年不许喝酒,伤脑子。”
许小鸣:“长大以后嘛。”
齐暮想想长大还有好几年,稳住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过了圣诞节就是元旦。
今年也真挺特别的,一帮人圣诞节在齐暮家里过,元旦居然又在尹修竹家凑齐了。
不过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在齐暮家,他们只是童年玩伴,无拘无束,吃喝随意,末了还来了个枕头大战,玩得不亦乐乎。
在尹修竹家,却是跟随父母参加的正式宴会,一个个带着小领结,穿着燕尾服,收拾得立立整整。
尹家是有这么个习俗的,每到元旦会在家里举行个所谓的“家宴”,邀请亲朋好友一起聚聚,共度新年。
往年尹正功也主持过,不过尹修竹都是被忽视的存在,甚至会被亲戚家的小孩欺负。
但自从前年尹正功找到了更加权威的鉴定中心,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出炉后他彻底放心了,尹修竹也成了他口中优秀的儿子,未来的继承人。
时隔一年,尹修竹已经是众星拱月的存在。
之前齐家都没来过这个宴会,主要原因是齐大山不够格。
而这些年七巧珠宝的势头连尹家都不容小觑,齐大山也成了炽手可热的人物,尹正功自然给他发了请帖。
齐大山问齐暮:“你去吗?”他很看重齐暮的人脉积累,却不会勉强他去这样的聚会。人脉这玩意也分有效和无效,齐暮这个年纪能认识几个玩得开的同学就足够了,没必要去名利场上结交人。
齐暮却很感兴趣:“去,许小鸣他们也去。”
齐大山便道:“那行吧,咱爷俩去。”
齐暮问乔瑾:“妈你也去呗。”
不等乔瑾开口,齐大山便道:“你妈懒得应酬。”
乔瑾正在涂油彩,围裙上沾满颜料:“我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画几张设计图。”
齐暮对大人的事还在一知半解的程度,他道:“那好吧,我跟爸去玩了。”
乔瑾瞅了他一眼:“那可不是能让你玩的地方。”
此时的齐暮还不太理解,不过去了之后,他脑中时不时都在徘徊着乔瑾的这句话。
他来尹家无数次了,甚至在这儿住了很多次。
但今天,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尹家。
一个人头攒动、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名利场。
他期待很久的喷泉开了,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流动的泉水在深冬的夜晚也不会结冰,漂亮的灯光打在上面,幻化出了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景。
一切都很好看,但很陌生。
齐暮远远看到了尹修竹。
他太熟悉尹修竹了,从四岁开始,认识他十年之久。
可这一次,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尹修竹。
少年英气逼人,定制的西服让他越显挺拔,墨色的短发下是深邃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微薄的唇,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他姿态从容应对有度,却又如高山上的寒松般,带着无法触碰的疏离与高远。
齐暮愣了愣,头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尹修竹早已不是那个躲在他身后需要他保护的小孩了。
他站得比他还高,看得比他还远,他早就在他没察觉的时候,展翅高飞,纵横天际。
这一刻齐暮心中竟有一丝失落涌了上来。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尹修竹的视线追了过来,越过无数人看到他了。
刹那间,霜雪散去,春芽破土,尹修竹的眸中尽是春日和风。
齐暮呆了呆,他手机响了下,低头一看。
尹修竹: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