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耀放下酒杯,说:“许哥过来人,说的都是人生道理。”
老许摆摆手,“过日子,冷暖自知。跟你有没有钱没太大关系,你得相信,人这一生,很多都是命数。合适的伴侣老天爷早给你定好了,你要是错过,耽搁了,那就再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唐其琛叠着腿,坐在那一直没说话,听到这,他仰头把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喝了干净。老许看了看时间,“哟,十点多了。我让人备了点宵夜,走吧,叫上小霍他们。”
霍礼鸣下楼到大厅,唐其琛看了他两眼,目光掠到他身后,待人走近,忽然问:“温以宁呢?”
霍礼鸣说:“她晚上跟我借了车,出去了。”
语毕,霍礼鸣的脸色变了变。温以宁出去时才七点多,现在都几点了。唐其琛径直绕过去,往楼上走。温以宁的房间在最里面,敲了几下门,没有回音。
唐其琛又给她打电话,“嘟——”的长音,通了。
和老许聊天的时候,就能听见窗外滚滚的雷声。春日天气多变,春雨一下就能是整晚。唐其琛手机举在耳畔,人就围着窗户边那么短距离来回走着。
一声一声,温以宁没有接电话。
唐其琛重拨一次,依然没接。他走过来,问老许:“你这的船一直有吗?”
老许肯定道:“一直有,只要她到码头来,就不会让她落单坐不了船。”
唐其琛点点头,“老许,你车借我用用。”
一旁的唐耀说:“要不你再等等?这才十点,不算太晚。没准儿她就是出去逛逛,来的时候我看到这边有酒吧,去玩玩也没什么。”
唐其琛侧头看向他,目光笔直深沉,面色是极冷的,“她不是会去玩的人。”
他语气太坚定,像是对这个人有着极致的了解。唐耀扯了下嘴角,点点头,不再吭声。
老许要给唐其琛安排人,被拒绝了,人赶过来总是需要时间,唐其琛没想等,拿着车钥匙就往外头走了。霍礼鸣喊了声:“哥,你外套!”
而等他去房间拿了衣服追出来,人早就坐船走得老远。从山庄到岸边要十分钟,期间唐其琛又给温以宁打了两次电话,无一例外的长嘟音。没多久,手机忽然响了铃,却是老许。
老许声音急切地告诉他:“四明路发生了车祸,我朋友刚告诉我的。一个大货车压了辆小车,那车,车是奥迪,有伤亡,救护车去了两辆。”
唐其琛手指压着手机,重锤往心里狠狠一砸,他闭了闭眼,沉声说:“知道了。”
“不过不一定就是小温,我现在托人去交警队打听,你先别急,等我消息。”老许赶紧劝。
上岸,酝酿了一晚上的雨以瓢泼之势落了下来。唐其琛冒雨上岸,没几步全身都湿了。湖心与天际相接,一道闪电劈亮夜空,一团团蓄在天上的不知是雾气还是云层。唐其琛坐进车里,门一关,他就打了个冷颤。
老许说的那地方离这有十四公里,是镇子老一代居民住的片区。又是旅游景点,车多路窄,还有两公里的时候就堵住不动了。老许那边还没来消息,雨刮器调到最快的速度刮着车窗上的雨水,一层一层跟小型瀑布似的。唐其琛把车挪出个空位,然后一把方向打到底,挨着前面那辆车的车尾擦过去,硬生生地停在了路边。
他熄火下车,顶着雷雨就往前面跑。雨势没有减小,在车里好不容易烘干点的衣服又湿透了。靠近事故地,看热闹的人一圈又一圈,纷纷诉说惨烈场景。唐其琛扒开人,挤到最前面。
肇事的大货车车头呈九十度横在路中央,警示灯一下一下地闪,那辆跟它碰在一起的奥迪车身凹陷已经完全变了形。唐其琛看到车牌号,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一样。
——
这边。
老许已经叫了人,齐齐往码头赶,霍礼鸣跑最前面,唐耀拿了雨衣丢给他,“穿上。”
霍礼鸣接是接了,但没穿,他说:“我留给琛哥。”
忽然,有人喊:“人回来了!”
一艘船正靠岸,温以宁撑着伞,提着满满的一袋东西,被这阵仗吓了跳,“这,这是怎么了?”
霍礼鸣松了一口气,“我天。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我手机放房间充电呢,我没带出去。”温以宁还摸不清情况,“出事儿了吗?”
“人没事儿就行。”霍礼鸣赶紧拨唐其琛的号码,急切说:“哥,她回来了,你在哪儿呢?”
雨势渐小,地上的水洼反着湿漉漉的暗光。就连天上的月亮也露出了尖尖一角。
没多久,雨便彻底停了。
霍礼鸣从老许那儿拿了床厚点的被子,被子大,挡住了视线。等他看到温以宁时,差点撞了上去。
“欸,有事?”他退后一步,问。
温以宁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今天晚上我没带手机,让你们操心了。”
“我们没什么,主要是琛哥。”霍礼鸣对着房间抬了抬下巴,“他淋了一晚上的雨,我给他换床被子。”
温以宁抿了抿唇,眉间犹豫,“唐总他还好吗?”
“应该没事。回来就让他洗了个热水澡,这会儿应该洗完了。我先送被子进去了啊。欸,别有压力。其实我们都觉得你不会出事,耀总还劝他再等等。”霍礼鸣笑了下,短短的头发贴着头皮,模样儿痞气。
温以宁把路让出来,没再说话。
霍礼鸣送了被子就出来了,瞧见温以宁的房门没关,敲了敲,“忙吗?”
“啊?”温以宁正收拾衣服,放下动作说:“不忙,怎么了?”
“那正好,帮个忙。老许叫我过去一趟,急事儿。但我刚进去送被子的时候,唐总还没洗完澡,这两瓶药你十分钟后拿给他,让他吃了。行吗?”
霍礼鸣不由分说地把东西塞她手里,“记得啊,这是养他胃的。”
温以宁握紧瓶身。
她等了十五分钟才去敲门。敲了四声,门才迟迟打开。唐其琛换了一套深蓝色的绸缎面料的睡衣,他刚洗了澡,头发没干,软榻榻地还在滴水。见着是温以宁,他自己都愣了下。
“你的药。”温以宁低着头,伸出手。
“谢谢。”唐其琛接过之后,转身往里面走,他没关门。
温以宁站在门口,看见他随手把药搁桌子上,提醒道:“小霍说,让你马上吃了。”
唐其琛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坐在了床边,他背脊微弯,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总这么站着也尴尬,温以宁刚转身要走,唐其琛说:“你帮我倒点水。”
温以宁脚步一顿,想到晚上这事儿,毕竟因她而起,虽然是误会乌龙,但到底于心有愧。犹豫片刻,她还是返身走了进去。
“大瓶的五粒,白瓶的六粒,水别兑太热。”唐其琛说完,就钻进了被子里,侧躺着,人蜷成一团。
温以宁把水倒过来,就见他闭着眼睛,本就肤色淡,又被床头灯这么一耀,就更显苍白了。唐其琛的眉头微微蹙着,拧成一道很浅的纹,他呼吸有点儿喘,可能是不太舒服,他把被子又往脖颈处扯了扯。
温以宁把药和水杯搁桌上,“那你记得吃。”
唐其琛睁了睁眼,看着她。男人的眸子是一层淡淡的褐黑,目光专注时,里头的温度都仿佛在上升。温以宁对望两秒,慢慢移开视线,她站直身子要走。
“我不舒服。”唐其琛哑着声音说。
温以宁侧过头,见他神情愈发不对劲,于是走到床边,手背往他额头上一探,心一凉,“唐其琛,你在发烧。”
女孩儿冰凉细腻的手贴着他滚烫的皮肤,像是三伏天里中暑之人渴望冰饮。唐其琛抓住温以宁的手腕没让人走。他把脸贴向她的手心,又把眼睛轻轻闭上了。
极虚的一声,“……以后你要记得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