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给凝儿下毒,偷看凝儿与我往来的信件,已是极限了,却不知人心似井,站在井口往下看,永远不知道这井到底有多深。不亲自饮上一口,也不知这井水有多毒”
对于之前那场战事他心中其实也多有疑虑,很多地方一直想不通。
如今得知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的事,才总算是明白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相信了陈氏兄弟所说的话的原因。
因为一切刚好和之前的时间对上了,那些不解之处也都全部能说通了。
陛下为何要调遣秦王去蘅水东,大金为何忽然攻打上川,秦王为何忽然连斩三将匆忙离开,全都有了解释。
而他身为三朝元老,太清楚若非有利可图,大金南燕是绝不会帮朝廷出兵引开秦王和靖远军主力的。
一国之君,大梁之主,卖国通敌,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常管家在旁轻叹“好在王妃吉人天相,平安无事,不然”
他眼眶也是忍不住泛红,但怕自己失态让老爷也跟着又难过起来,便忍住了,强颜欢笑地道“咱们小姐是自己从贼人那里逃走的呢,这换做以前老奴可是想都不敢想”
那个娇娇弱弱,一切都由他们打点好的大小姐,不仅能在王府独当一面,还能临危不乱自己逃走,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姚钰芝胸口郁气也稍稍纾解,想到另一件事。
“她还说,要代秦王去仓城安定民心”
虽然后来途中被人掳走了,但这话确实是她自己亲口说的,现在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常管家笑着点头“王妃长大了,有老爷当年的风范。”
姚钰芝却是摇头苦笑“我宁愿她永远都是个孩子。”
说完目光投向窗外,似乎隔着窗扇看到了外面阴沉沉的天空。
“这天下要乱了”
常管家垂眸“老爷何去何从”
姚钰芝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自言自语低声喃喃“我效忠皇室正统,错了吗”
真的错了吗
“正统”
成兰长公主倚在暖阁的美人榻上轻笑一声,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
寒冷的冬日里她依旧只穿了一身单薄的杏黄衣衫,身段玲珑,藕臂半露,姿态妩媚,一个相貌清俊的面首正跪坐在脚踏上给她捶腿,另有几名同样俊美的男子或端茶或抚琴,室内丝竹声声,暖如春夏。
“我的好嬷嬷,这天下哪有什么正统啊咱们大梁的开国皇帝就是从前朝昏君那里夺来的皇位,在那之后大梁才叫大梁,皇室才姓了魏,之前这天下正统可是姓赵的。”
“若再要往前追溯,前面那些皇帝哪个不是篡权夺位真要说什么正统,怕是只有尧舜二帝才当得起”
照顾了她二十余年的孔嬷嬷嗔她一眼“长公主休要胡言,您可也是姓魏,魏氏若不是当今正统,那您成什么了”
“所以啊,”成兰道,“嬷嬷你刚才那话也是错的。陛下跟秦王既然都姓魏,那他们两个谁当皇帝不都是一样的吗这天下还是姓魏啊。”
“既然姓魏,那我就依然还是公主,有什么区别呢”
孔嬷嬷叹气“就算如此,长公主也不必急着站队啊,若最后赢的那个人不是秦王呢”
说到这,成兰笑的更厉害了,头上几支步摇跟着乱颤,珠光闪闪。
“当初我跟着陛下,是因为他没有招惹过十四叔,以十四叔的性子也不会主动来招惹他,那他的皇位就是稳的,跟着他准没错。”
“如今他闲自己屁股下面那把龙椅硌得慌,非要找十四叔生事,还真当十四叔是泥塑的,随他揉捏呢”
“若真把十四叔惹怒了,他能坐稳了龙椅我就跟他姓”
孔嬷嬷轻笑“长公主又糊弄老奴了,您本来就跟陛下一个姓。”
成兰笑着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倚在她身上。
“嬷嬷你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陛下和秦王之间孰优孰劣吗”
“这天下若真的乱起来,秦王的胜算肯定比陛下多,我若不早做打算,等秦王真的入主京城可就来不及了。”
孔嬷嬷揽着她的肩,目光慈爱。
“这天下事没有绝对,我是怕万一没能如你所愿,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这有什么空不空的,秦王没能成事那我就继续跟着陛下。只要我小心些,不让陛下知道我做了什么不就是了”
孔嬷嬷轻抚她的肩头“长公主知道,老奴说的不是这个。”
成兰“我不知道。”
孔嬷嬷“崔大人”
“嬷嬷,”成兰起身打断,“我与那崔子谦不过露水情缘而已。”
说完察觉自己语气似乎太生硬了,又靠坐回去,悠悠吐出一口气,红唇轻启。
“等改日秦王若真的登上帝位,看在他是秦王身边人的份上,他若愿意呢,我就让他再伺候我一回。怎么说也是我第一个男人,虽说不中用。”
“长公主”
“好了嬷嬷,”成兰再次打断,“我做这一切都是为我自己,不为其他任何人。”
不为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尽量减少这种一章没有主角的情况今天刚好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