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封信能早一点到他手里,他又怎么会猜不出王妃在做什么打算又怎么会着了她的道,被她一杯茶水便迷晕过去
这两年多以来王爷虽起初待王妃算不得好,但后来却是真心实意地对待她,她明知朝廷若也对朔州发兵,朔州很可能应付不来,却还是选择了放弃王爷
要知道朔州百姓何止百万,她此举不仅是陷王爷于危难,更是将这百万百姓的性命也舍了出去
为了她的父亲,她就能将其他人都舍弃吗
崔颢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笑意中又带着几分嘲讽。
“一个是为了尽忠,一个是为了尽孝,这父女俩还真是血脉相连啊。”
连城在姚幼清离开后的第三天才找到机会跟自己的人搭上话,让他们去查之前跟姚幼清说过话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受了谁的指使,跟她说了什么。
仓城的孩子很多,事情又发生在几天前,而且当时他的下人并不在场,没看到那个孩子长什么样,颇费了些工夫才总算找到了那孩子。
“就是仓城本地一户寻常人家的孩子,年纪小家里穷,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听人说帮忙给王妃送个东西就给他买糖吃,便给王妃塞了个纸条,至于上面写的什么他不清楚。”
“那个给他买糖的人他也不认识,连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一问三不知。”
那孩子年小家贫,连纸都没怎么摸过,更别说识字了,自然不会知道上面的内容。
又因为年纪小,只关心买糖这件事,根本不会刻意去记对方的长相。
想来那收买他的人也正是看中了这点,这才选他帮自己送那张纸条。
“从这孩子身上查不出什么,我们便去查了些别的,别说还真查出来点。”
“仓城虽然没什么异动,但咱们南燕却有。”
“据说大梁皇帝又派人给大皇子送了封信,紧接着大皇子就派出一队人马去咱们南燕和大金交界了,似乎在等什么人。”
“另外他还派人潜入了大梁,而那个人前些日子就出现在了离仓城不远的地方。”
“因您之前交代过,您不在的时候让大家就先顺着陛下和大皇子的意思,就当宫里那位三皇子真的是您,只要不涉及咱们根基的,他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咱们的人就当不知道这事,没有揭穿他。”
“虽然眼下并不能确定就是那人给王妃送了字条,但也不离十了。”
连城低头誊写账目,握笔的手虽然没停,但随着他的话却变得越来越紧,手背青筋浮现,脑中将先前所有事都串联起来。
姚幼清看到字条后并未声张,而是装作崴脚去石墩下拿了一封信。
让她不敢开口告诉旁人,还顺从地自己去取信,那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魏泓权势滔天,但凡是在朔州境内的事情,他都可以帮她解决。
他解决不了,又刚好能威胁到姚幼清的,一定是在朔州之外。
而朔州之外姚幼清唯一的牵挂就只有她的父亲了。
再结合姚幼清收到信后不久便不顾劝阻离开仓城去了边关,而南燕又派人等在了与大金交界。
“大梁皇帝拿她父亲的性命威胁她,让她从大金绕道南燕,自己回京城去。”
在旁研墨的下人微微颔首“原来如此,这皇帝还真是对王妃志在必得啊。”
上次强掳不成,这次就逼她自己回去。
因为事不关己,这人语气轻松,并不怎么在意。
但连城被疤痕遮挡的面皮下却神情阴鸷,手上书写的动作越来越快,沉声道“派人去大金边境把那队人替下来,务必救下王妃。”
研墨的下人手上动作一顿,险些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把砚台打翻。
他很快回过神来,收敛了脸上震惊的神情,低声道“然后呢殿下打算如何”
连城的下人出门在外时很少会直接称呼他为殿下,在大梁境内就更少了。
这一声殿下不是为了以示敬重,而是提醒他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当初选择假死时想要做什么。
救下秦王妃很容易,但救下来之后呢
是送回来还是藏起来
不管哪种,他假死的事情都藏不住了,之前种种安排也就都白费了。
这回换做连城动作一顿,笔尖的墨落在纸上染了一个黑点。
不救姚幼清,她去了京城八成要被魏弛关起来当做禁脔。
救了姚幼清,他假死之事便会被发现,今后就不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南燕对朔州发兵了。
不然秦王将来若在这场战事中胜了,绝不会放过他,放过南燕。
连城将那张写废的纸团成一团,随手取了另一张开始重新誊抄,直到这页纸快抄完,才缓缓开口,声音轻细几不可闻。
“不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