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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变化

慕容定之后的两三日都没有来找她,但是家里的各种事却都是叫她来管。这种内务,应该是交给妻子来的,如果没有正妻,那就交给母亲来。慕容定抓了她的包,韩氏也对这种事丝毫兴趣都没有。

换了别家这么做,恐怕家里老母已经和儿子闹得不可开交了。清漪想不通慕容定这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漪坐在那里想了好会,发现怎么想不明白这家子,干脆将此事抛到脑后。韩氏不来管她,总比韩氏对她指手画脚要好得多。

韩氏回来之后,罕见的三四日没有去慕容谐那里,不是在家中,就是在外面和以前来往过的女眷来往。她见人还是之前的未语三分笑,似乎之前她没有被贺楼氏追着砍。

韩氏和没事人一样,但是几日之后,慕容延带着几个兄弟上门来了,韩氏听说之后借故不出,只让清漪出来接待这几个侄子。

清漪恨不得把这对母子扭吧扭吧成一块麻花,然后丢到黄河里头去。她不是他们家正经的什么人,结果这对母子使唤她使唤的无比自然。

兰芝听到韩氏过来叫人,也是气苦,“我们六娘子从年末到现在都没有消停过呢,难道就不给半点松气的机会?”

“将军人呢?”清漪听兰芝这么说后,直接出去问来人。

过来的人是韩氏身边伺候的那个老妇人卫氏,卫氏睁着一对三角眼,打量了面前时的清漪一眼,上下这么一扫,只觉得清丽逼人。

“老妇只是替夫人传话,至于将军在何处,老妇也不知道。小娘子还是快些过去招待几位郎君吧。”

清漪听后,她进去看了看铜镜。她今日也没做什么艳丽打扮,她也不喜欢那个,脸上几乎没上脂粉,兰芝急急忙忙去拿,被她拦住,“算了,这会也来不及了。我就这样出去吧。”说完,她整理了一下发髻,急匆匆走了出去。

卫氏跟在她的身后,发现这个小娘子,虽然脚步走的又快又急,但是步履稳当的很,头上戴的步摇也没有乱颤,甚至裙摆都是稳稳当当,没有跟着脚步乱飞。姿态轻盈又优美。

卫氏在后面看着,哪怕一把年纪了,心里也生出几分羡慕。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学起来。

清漪半点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卫氏,她走到庭院里,果然看到有好几个年轻人站在那里,这些男子无一例外都是做鲜卑人打扮,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都能见到这些人都身材颀长,肌肤白皙。

这点和慕容定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慕容延站在那里,听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脚步声,转头看去,见到一个少女盈盈走来,眉如远山,发黑如黛,一袭鹅黄的襦裙,她见到他,扬起唇得体一笑,双手持在腹前,对他行了一礼。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妪,老妪跟在身后,别扭的扭着腿,学着她走路。她努力的模仿身前人走路的姿态,她紧紧盯着清漪在裙裳下的腿,依葫芦画瓢,扭动着腰肢。

清漪对身后人的举动毫无察觉,自顾自在前走。她停下来之后,身后的卫氏也跟着停下来,她见到面前那些年轻郎君,心中有些发怵,领头的一个更是贺楼氏的儿子。她脚步向后退了好几步,将自己的身影完全藏在柱子后,过了会,干脆直接跑了。

在场的人都看着清漪,没人在乎她身后跟着的老妪,所以卫氏跑了,也无人在意。

慕容延双眼盯着她,他轻轻眨了下眼睛,视线在她嘴角扬起的笑里,似乎拔不出来。弟弟慕容弘在身后咳嗽了声,才算是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慕容延一行人都是被父亲慕容谐给轰来的,贺楼氏和韩氏不和,自然也不会轻易让儿子们到韩氏这里。慕容谐禁了她的足,随便也让儿子们到韩氏这里来走亲戚。新年伊始,亲戚之间总要互相走动,慕容延和慕容定母子不和,下面的那些弟弟们和慕容定没有任何深仇大恨,但碍于嫡母,也不敢来。

慕容弘这一声,让其他几个打量慕容定居所的几个慕容家少年全都看了过来。清漪察觉到那些少年郎在打量着自己,她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

慕容延咳嗽了一声,“起来吧。”他面上露出几丝笑容,越发柔情。

清漪见着领头的青年都这么说了,她顺势站起身来。

慕容延打量了她一下,少女脸颊上没有任何妆粉,甚至两道眉毛甚至都没有修饰过,但这没有精心妆饰的模样却如同清水芙蓉一般,比精心妆饰过还要胜出几分。

“你……”慕容延颇有些兴趣的看着她,他轻轻搓着双手,带着些许踌躇“你是何人,我之前……没见过你。”

慕容延此言一出,其他少年也看过来,颇有些兴趣的望着清漪。

“小女洛阳人,是慕容将军进入洛阳之后,才到这里来的。”清漪答道。

“……”慕容延闻言有些呆滞,而后反应过来之后,心中懊悔的不得了。阿爷怎么这么偏心,跟着大将军去洛阳这种好事,不带上他?他若是到了洛阳,恐怕眼前人应该会在他身旁了吧?

想到这里,心中越发气闷。原本应该是他的好机会,硬生生被抢了去。果然这对母子,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就没有一个好的。

“伯母呢,怎么不见伯母?”慕容弘看了一眼左右,堂屋下的庭院修建的格外宽敞,几个人环视一圈,也不见韩氏的影子。

“几位郎君,今日夫人有些身体不适,不能接见几位郎君了。”清漪柔声道。

“哦,这样啊。”慕容延点点头,“那么六藏呢,他人在哪里,我们来了这么会了,不见到他人,说不过去啊。”

这找麻烦的话,从慕容延口中说出来,反而带了一丝柔情,像是情人间的低低私语。

“将军如今在哪里,小女也不知道。”清漪垂首。

“这可不行!阿爷说了,要我们来拜见伯母,和六藏一述兄弟之情,现在六藏不出来见我们,我们怎么和阿爷交代?”慕容延低声道,“我们来之前,也没看门人说六藏到外面去了。这么躲着我们,实在不像话。”

清漪听着不做声,等慕容延说完,她抬起眼来,“请几位郎君稍等,小女这就去寻将军前来。”

说罢,清漪就要转身离去。

慕容延不过是要下慕容定的面子,又不是真的要见他,见到眼前美人要走,他立刻喊住,“不用了,若是六藏无心见我们,就算你去了也于事无补。”他有心和清漪多少几句话,他看了看四周雕梁画栋的房舍,“这府邸原来是何人居所?”

清漪嘴唇还没动,一声男声遥遥从她背后传来,“你既然想知道,不如直接问我。”

清漪轻轻退避到一边,慕容定浑身大汗从一条碎石铺成的道路上大步走来,这模样分明就是才从校场上下来。

“大过年的,六藏还练习骑射?”慕容延见到慕容定这么一副模样前来,不禁火从心边起。

他从家里赶过来,慕容定倒好,自己跑去校场上射箭骑马去了,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不问,都到这么久了,才出来。

“汉人的玩意儿,我在军中这么些年,也没听到谁说过年就不驻防,不练习骑射的。”慕容定说着,随意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对清漪伸出手来。

清漪楞了一下,从袖子里头抽出自己私用的汗巾送过去。慕容定瞥见她拿出来的巾帕,眼里多了几分得意,擦擦额头上的汗,回身过来,就见到慕容延几个小子眼睛基本上都在她身上。

那眼神有好奇有打量,更多的是男人对女人那种窥视。

慕容定心头的那点点得意顿时烟消云散,他板起脸来,转向清漪,“好了,这里用不着你了,下去吧。”

清漪求之不得,立刻告退。离去的时候,脚步都比之前轻盈许多。

慕容延看着清漪离开,眼里露出点点失望,“你这个女子不如给我吧。”

“……”慕容定坐在宽大的床上,他手指间摆弄着方才她留下来的那方手帕,她的手帕简简单单,上头连一丝女孩子喜欢的秀纹都没有,干净朴素的厉害,“哟,你一来,就是到我这里来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呢。”他抬起头来,眼带讥诮,“何况她也不是能随意送来送去的人。”

这话说的慕容延脸上发青。

慕容弘见状,起身道,“今日阿爷让我们来,是为了让我们和伯母道个不是,随便让我们兄弟几个喝上几杯,一叙兄弟之情。”

慕容弘是慕容谐的庶子,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些许小心,看向上面的慕容延。慕容延面色铁青,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慕容延不开口,那么只有他来调和了。

慕容定点点头,“既然阿叔开口了,我也没有赶人的道理。阿娘上回受了惊,回来之后身体就有些不好,实在不能见你们,不是我阿娘有意为之。”

“伯母身体不适,要紧吗?”慕容弘问。

“不好也不坏,至于要紧不要紧,应该也没大事。”慕容定一笑,“你们来的正好,我这里有宫里赐下来的美酒,说是鄯善国的甚么果实酿造的美酒,今日一同品尝品尝。”说完,慕容定令人搬上食案,摆上各色玛瑙杯,慕容延兄弟看到食案上摆着的玛瑙杯,都有些双眼发直,在并州哪里有这种好东西。

葡萄酒很快就被家仆从地窖中抬了出来,鲜红如血的酒水入杯,慕容定拿起食案上的玛瑙杯,对在场的人一敬,“我敬诸位兄弟。”

慕容延看着手里雕工精致的玛瑙杯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六藏果然和过去不同了,做了四中郎将,住在这么好的宅子里,还用这么一套上好的酒具……”

“这些也不是我随便弄来的,六拔如果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只要活着,自然也有。当年我在六镇的时候,底下的那些镇兵杀了另外一个镇将,要反朝廷。”慕容定眯起燕来回想当初,“我杀了几个不老实的,你是没见过那些兵闹起来是如何模样,一个个的恨不得扑倒你身上咬下块肉来,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披着人皮的饿狼,只要你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丁点的软弱,他们就扑上来吃了你。不杀几个领头的,根本镇不住他们。呵呵,再后来,朝廷派蠕蠕人过来,杀了不少的蠕蠕人,再是所谓的朝廷大军,厮杀好几场,身边的人还没完全人认熟,就死了。最后才到了洛阳,我这一切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这番话,听得慕容弘等人长叹不已,“六藏这也不容易。”

慕容延听在耳里,颇有些不放在心上,“如果阿爷带上的是我,恐怕我如今也不仅仅只有七品的位置了。”

慕容弘心下马上大叫不妙,看向两人。

果然慕容定朝慕容延看过去,手中持着酒杯,挑起嘴角,略带轻蔑“你先说服你的阿娘,再说这话。”

慕容定和慕容延目光在空气中碰撞,目光之中刀光剑影,厮杀了不知几回。慕容弘看向身边的弟弟慕容烈,慕容烈立刻将持起手里的玛瑙杯向两位兄长一敬,“两位阿兄,弟弟敬你们一杯。”

慕容定嘴角挂笑,他看向慕容烈,不再看怒容满面的慕容延,转头看向慕容烈,慕容定持起酒杯对慕容烈一敬,“兄弟们既然都来了,那么就不要拘束,在我这里喝酒吃肉都可以的。”

“哼。”慕容延扭过脸去,鼻子里头重重哼了一声。

慕容烈面上有些尴尬,他不好意思冲慕容定笑了两下。慕容定报以微笑,他令人去取出不少葡萄干之类的干果来。

“这些都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说此物酸甜可口,可是我拿到手的都已经是晒干了的,幸好吃到嘴里还是有甜味,多吃些。”说着,家仆们已经把一碟碟的葡萄干都断了上来,摆在那里。

慕容谐的儿子都年轻,少年人对没有见过的东西都很好奇。他们虽然都是并州刺史的儿子,但门关起来,家里要分个嫡庶,管家的嫡母自然好东西都优先给自己儿子,他们就不一定顾得上。到了慕容定这里,顿时没了许多约束,开始玩闹了起来。

慕容定这里没有助兴的乐伎,也没有陪酒女子,慕容弘慕容烈几个人,干脆让人寻了一只鼓过来,咚咚咚敲起来,一边敲一边唱歌,慕容弘下场来给哥哥们跳舞。

以前在并州的时候,几个少年觉得无聊,又不能寻花问柳胡闹,骑射又玩腻了。就这么找来几只胡鼓,咚咚敲,跳舞玩闹一番。

醇美的葡萄酒入口,弥漫在唇齿间,葡萄的果香充斥着口中每一个地方,慕容定看着慕容弘跳舞,似有感触,“以前在并州的时候,和你们几个这么玩过,后来出去之后,也少有这么玩闹了。”166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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