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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饴糖

寺庙里人来人往,显得有几分热闹。佛教在北朝甚是昌盛,哪怕在肆州也建有不少佛寺,她进了寺庙,就见着不少前来拜佛的善男信女。

寺庙前有一只四方鼎,四方鼎里头满满的都是香灰,香灰上头插着一排排的香。

“到处都是寺。”慕容定站在清漪身边,一只手护住她,免得哪几个没长眼睛的撞着身边的人。她脖子如今可不太好,要是一不小心,说不定他杀人的心都有。

“怎么,怀朔镇也有?”清漪打量了一下,笑着捏他一下。

“怎么没有,怀朔镇的寺庙都有好几座呢,以前营里放风那么半天,其他人都去找乐子了,我就去寺里头。”慕容定说道。

清漪吃了一惊,慕容定可不好佛,不仅不好佛,甚至还有些不把那些东西放在眼里的味道。不然当初在洛阳的时候,他能说出不灵验就拆庙的话。这会却说起自己以前经常到庙里头去?

慕容定顶着清漪满脸的惊讶继续道,“那里又没有多少有趣的,要是不去找乐子,就只有去寺庙里头看秃驴了。”慕容定说着摸摸下巴,“那会我最喜欢看小沙弥烧戒疤,烧个下去,叫的和杀猪似得。最有趣了。”

果然,她说呢。慕容定怎么可能变得虔诚了。

慕容定扶着她小心翼翼进大殿,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目光。这对儿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男俊女美,身量哪怕裹着厚厚的皮草,也能看出男人生的高大健壮,女子纤细苗条。叫人忍不住往前凑。

可是那男人一脸煞气,挨得近了,似乎还能嗅到一股血腥味儿。顿时将那些怀春男女给吓得退避三舍。美色再好也比不得自己项上人头来的重要。

大殿内佛音缭绕,清漪捐了香油钱,拿着一柱香,点了火把明火给吹灭,在宝相庄严的佛像面前跪下拜了拜。

慕容定只是在一旁看着,双手抱胸,没有和清漪一块的意思。清漪拜完,发觉有些不对,侧目一看,就见着慕容定双手抱胸站在那里,他瞧见清漪看过来,冲她一笑。看的清漪扭过头去。

“你怎么不跟着一块”清漪出来拉着慕容定道,言语里带着淡淡的嗔怪,“我知道你不信,不过入乡随俗嘛,拜一拜总是没坏处,求个心安。”

“心安不心安你还不是自己,拜那个又有多少用。”慕容定伸出手臂,当着旁人的面,一把抱过她,“再说了,甚么慈悲,都是骗人的。这个世道,慈悲的人死的最快,作恶的人反而活千年。那套也只能骗骗无知的乡妇野夫。”

“瞧你说的,”清漪嗤笑了声,“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讲了这么多。”说着,她往他这里又靠了靠,他身上暖烘烘的,靠着他,舒服极了。

“我也就在你面前才说这么多,平常人想要在我这里得半句话,都要看我愿不愿意说。”

清漪故作惊喜,“原来小女竟然这么有荣幸!”

“得,贫!”慕容定一根手指头点在她鼻头上。两人晃悠悠的出了门,完全不管外人或是惊讶或是炽热的眼神。待到外头一圈的士兵走过来,想要看热闹的,都吓得低头走了。

慕容定搂着她,小心不把自己的体重压在她身上。他看了她好会,“说起来,我记得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在一家庙里头说了,要你早点生个胖娃娃,要是不灵验,回头我就拆了那群和尚的庙。”

清漪下意识去瞟自己的肚子,她年岁还小,并不大,十六的年纪,要她生孩子,她非得吓死去。

慕容定也瞧着她的肚子,满脸仇大苦深,“果然还是我们在一块的时候太少了,要是让六拔最早生出儿子来,恐怕他到时候又要得意的尾巴要翘上天了。”

清漪轻轻靠在他胸膛上,“瞧你说的,如果到时候我生个女孩,你脸上就没光彩了?”

“谁说的!”慕容定嘿嘿笑起来,“儿子女儿我都喜欢。何况我们鲜卑人原本也喜欢女儿,宁宁要是到时候生了女儿,我就给她准备最漂亮的袍子和首饰,打小教她骑马射箭,到时候长大了,哪怕我这个阿爷不在她身边,她也能把欺负她的人全部打翻了。”

清漪听着忍不住笑,她一笑,眼里就荡开了涟漪,两汪盈盈春水,似乎都泛起了辚辚光亮。慕容定看得迷了眼,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清漪走了一步,觉察到身边人没有动静,不禁抬头起来看他,就见着他和情窦初开的少年似得,脸颊通红,双眼盯着她看的发直。

他这模样清漪在其他男人身上也看过,不过此刻她心里却是别样的得意和羞涩。她抬起眼来,眉眼里风情万种,嘴角扬起,红唇轻动,“将军在看甚么?”

字正腔圆的洛阳调听在耳里,慕容定幡然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女子得意的看着他,小脸儿扬起来,朱红的嘴唇看的他,恨不得贴上去吮一吮,咬一咬,好解解心头上的痒。

她怎么越来越勾人了呢?

慕容定百思不得其解。他伸出手臂把她拦在怀里,“自然是看娘子你了,娘子生的如花似玉,性情泼辣,我看着实在是喜欢的紧,想要把娘子抢回去呢。”

“不是才说怕我吗?怎么又有胆子要抢我了?”清漪问。

慕容定笑的偷了鸡的黄鼠狼似得,“抢回来才怕,不抢回来,那就不怕。”

清漪眨眨眼,闹不准这家伙嘴巴怎么这么溜。

慕容定看着周围不是装作看不见,就是眼神放空的士兵,“把车牵过来。”

清漪吃惊,“就回去了?”

她都还没有逛够呢,前段时间神经绷的太紧,忙得脚不沾地,哪怕脖子受伤了都不能放松片刻,好不容易等到慕容定回来了,还没一会,就要她回去了?

“哪哟。今天难得出了大晴天,我瞧你脖子上不好,骑马的话,要是扭着就糟糕了。在车里坐着更好,我叫人在里头准备了炉子还有吃的喝的,待会我们一块出城看看去。”

“嗯。”清漪这才点点头,进了马车里头。

车里头果然和慕容定说的那样,里头铺着厚厚的褥子,坐上去软软的又暖和,角落里头还放着手炉。

今日清漪出来,也是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里头是厚厚的绵袍,再外面套着貂皮的皮裘。亏得貂皮皮裘穿在身上不觉得厚,反而觉得暖和无比,走在外头这才没有被冻坏。不然就她那个在南边呆习惯了的身子,不冻的迈不开腿才怪。

她拿过手炉暖在手里,听着外头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

慕容定翻身上马,手里提着鞭子骑马护卫在旁。

城内才热闹起来,城外就有些荒凉了。尤其北方的冬天,白茫茫的雪一路绵延过去,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除了人以外,连只鸟都看不到。亲兵们偷偷的打量慕容定,心下实在是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把娇滴滴的妻子带出来干嘛。

慕容定瞧着路边厚厚的雪,啧了一声。

到了外头,慕容定抬起手臂示意所有人停下,而后自己下马,走到马车旁,“宁宁,我可要掀开车廉了,你抱着炉子,可别突然冻到了啊。”

“知道了,你当我是水做的,碰一碰就化了?”车内传来一声娇嗔。

慕容定一笑,还真如她说的那样,她浑身上下就是水做的,玉雕的。没有一处不柔,没有一处不软。当然这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不能说出来。

慕容定伸手把车廉给撩上去,清漪睁开眼就见着满眼的雪白,雪原一望无垠,冬日的阳光照在这片还没有人或者动物涉足的雪地上,映照出淡淡的金色。

清漪呀的叫了声,而后捂住嘴,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有些茫然无措的望着这片雪原。

慕容定伸出手来,她扶着他的手下了车,从口鼻间呼出一口白雾来。慕容定瞧着清漪和头小鹿似得跑过去,抬起脚来,轻轻压在雪地上,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慢慢的放了回去。

“怎么?”慕容定跟过去。

“觉得这一片茫茫大雪太干净了,有些不忍心踩脏了。”清漪转过头来,眨巴着双眼,“太有负罪感了。”

慕容定嗤笑,“那你刚才还抬腿。”

“忍不住嘛。”清漪抱着炉子,她脸上露出些许苦恼的神情来,“瞧着这片这么干净,恨不得上去打个滚儿,不过想着要是弄出一串脚印来,也怪可惜的,毕竟之前这么好看……”

“那又有甚么要紧的。”慕容定凑在她耳边,蛊惑她,“踩就踩了么,没甚么好可惜的,再说了你不踩,待会觅食的狐狸过来,照样要被搅得一塌糊涂。”

“狐狸。”清漪眨了眨眼,她看着慕容定,满眼的求知,“这会还有狐狸?”

“有,狐狸又不和蛇一样,还要找个地方睡起来。这个天,它是要出来觅食的。而且狐狸觅食可好玩了。”慕容定抬手给她做示范,“狐狸找猎物那都是跳起来,然后噗通一下扎到雪里头去,那个长嘴都怼到雪里头去了,就剩个半个身子出来。”

慕容定说的声情并茂,而给她做动作示范,看的清漪忍不住发笑。慕容定手脚挥舞的那个模样,似乎还真的和只大狐狸,不过他可不是只狐狸,是头野狼。

“可是我没见着呀。”清漪左右张望了一下,四处野茫茫,别说狐狸,就是只野兔都不见一只。

“傻宁宁。”慕容定伸手牵过她的手,手指探到她掌心里,探得一片暖意才放心下来,“这狐狸聪明着呢,又狡猾的很,这会见着有人在,哪里会来,再说了这一片以前是蠕蠕人占着,蠕蠕人浑身上下一股羊骚味儿,又凶的厉害,如果没被捉去抓了扒皮,这会也该躲起来,死活不出来了。”

“扒皮,难道不吃肉吗?”清漪和他一块散步,慕容定拉着她,腿抬起来,然后没有半点犹豫,就在一片平整的雪地上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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