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正卿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眨眼。
方众妙低声问道:“谢斐章今日在朝堂上卸冠除袍,不畏强权,慷慨呈辞的时候,你是否感受到了为民请命的庄严与神圣?”
史正卿回忆那个场景,点点头,随后又苦笑:“可现在想来,他是受了你们威胁。”
方众妙摆手:“你别管他是不是为了一块尿布。”
史正卿心头一梗。
方众妙微微倾身,压迫性地盯着史正卿:“你只说,你是否在那个时候,体会到了对祸国奸党和昏聩君王口诛笔伐、鸣鼓而攻的快感?”
史正卿的血液隐隐发烫,一是因为重温白日的场景,二是因为方众妙过于专注的目光。
他低下头,声音沙哑:“我体会到了。”
方众妙向后靠去,细长的食指轻轻点触桌面,说道:“令尊为你选错了官职。今晚你回去告诉他,你要当言官。你是四明史氏的嫡长子,是南地未来的主宰者,你没有任何顾忌,也不受人威胁。贪官污吏,奸宦昏君,吏治腐败,你想骂就骂。”
方众妙轻轻笑起来,眼里有星芒闪烁。
“但愿你能骂他个昏天暗地,骂出个朗朗乾坤。朝堂黑暗无光,而你可以是大日一轮。”
史正卿愣愣地坐在那里。他忽然想起自己烧掉的一幅字——何需星芒冷月辉,自是昊天烈日光。
那是他对自己的期许,而他早已经被现实击败。
但现在,方众妙却用无比笃信的语气告诉他:你可以,你是大日。
原来最了解自己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史正卿垂下头,很想低低地笑几声,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他感受到自己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和渐渐沸腾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