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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眼前所见太过惊悚, 曲一弦有片刻没能回过神来。

等回了神, 她的第一反应是“江允呢”

她亲眼看见彭深将江允绑在车后拖着她进了迷雾沼泽林里, 眼下王坤和裴于亮都在, 江允去哪了

林间山雾缭绕,雪停后的天光透不进林隙, 整个沼泽地暗如牢笼。

脚下应是实的,泥土虽软,却没有下陷的失重感。

傅寻先下车,检查越野车的损毁程度。

越野车后轮的后桥撞偏了, 移位了两寸, 随时可能断裂。这意味着, 越野车支撑不了太久, 勉强能支持最后一趟冰湖穿越,回到对岸。

曲一弦见他脸色不好,弯腰去看。

移位的后桥没看见, 先透过车底瞧见了不远处田垄上的男人高靴。

她起身,站直了身体,抬眼望去。

彭深站在树后,腕上缠着绳索,就立在离他们两三米外的沼泽池另一侧。

曲一弦跟彭深出生入死过, 她救援私自攀爬雅丹掉进咸水湖洞穴里的游客时也失足坠下洞崖, 是彭深不眠不休, 耗费了八小时救她出来。

四月敦煌沙尘暴,救援迷路的游客时, 彭深连人带车陷入流沙带,是她用绞盘令彭深脱身。

后来彭深渐渐不做救援,转至幕前当星辉救援队的对外负责人后,曲一弦依旧敬他有救援情怀,敬他心中有生命的大义,无论人前人后,对他一直尊敬爱戴。

包括彭深,表现出来的也是对她完全的信任和纵容。

他手把手教会了曲一弦前半生从未接触过的有关“越野”、“探险”和“救援”。甚至在他退居二线时,他毫不迟疑地将车队和救援队的事务全权交给她打理,只偶尔过问。

车队这批人里,除了王坤是彭深的老搭档,最先跟他的还有袁野。就连袁野都曾计较过,彭深对她的用心至深。

“要不是你是个假爷们,我真的要怀疑老彭是不是想把你培养成他未来女婿了。”

可眼下,争锋相对的僵持对峙下,从前所有错付的感情像柄反刺的利剑,扎得她心口血肉模糊。

曲一弦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问道“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江沅失踪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不都心中有成算了”彭深笑了声,往外用力地一扯,拉住系在绳索另一头被绑住双手的江允。

“正好江沅的妹妹在这,想知道真相还不简单”他忽的松开半截绳索,示意她“让江允去把堵住王坤嘴的胶布撕了,他就能告诉你了。”

开玩笑。

让江允去撕掉王坤嘴上的胶布,势必要淌着沼泽过,这沼泽吃人,江允能不能有命走到中心都是个问题。

她怒极反笑,声音渐冷“你用不着这么激我,山上山下都是人,你今天就是手段用尽,也别想回人间做人了,留在这里做恶鬼多好。”

“山上山下”彭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低嘲道“你们一组全埋在雪下了,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活下来,哪来的山上山下”

曲一弦心下咯噔一声,余光去看傅寻。

他递来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心。

“你要是舍不得江允,替她去淌这沼泽林,我也没意见。”他的眼神旁落,在傅寻身上停了停,后半句冲着他道“我早跟他说,别招惹你,他不听。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不知道后悔了没有”

这个“他”自然指的裴于亮。

至于“招惹”除了勾云玉佩,还能有什么

“这小子不安分,在南江时骗一个女人骗得人家破人亡也就算了,手脚还不干净,顺了您的私货。我千叮咛万嘱咐,他手里那枚玉佩见不得光,他偏不听,将你引了过来。否则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程度我的爱将也就有个爱去可可西里的习惯,再找几年,也就能死心了。他偏要碍事”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低,似是尤为不满,手中绳索再松,竟直接将江允推入了沼泽地中。

曲一弦心一跳,压在嘴边的“江允”刚要脱口而出,手心被傅寻重重一捏,又沉着脸咽了回去。

江允跌坐在地上,脚下的淤泥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拥簇着,包裹着,缠住她那双不合脚的高靴。

她被胶带封着嘴,发不出声音,惊恐至极也只能呜咽着,语不成句。

曲一弦被傅寻握着的那只手,指尖都快掐入掌心了,彭深才不疾不徐拉直了绳索往回一拽。

江允立刻缩着,滚着,抓着彭深的脚手脚并用地爬回他的脚边。

那双从权啸身上剥下来的高靴在沼泽地里还露着一条鞋带,橘黄色的,格外醒目。

江允魂飞魄散,回头再去看那个泥潭时,眼睁睁地看着淤泥似翻涌了一下,彻底把靴子吞没了进去。

这哪是沼泽,分明是吃人的泥潭。

许是江允的反应令他愉悦不已,他喘笑着,一字一字故意刺着曲一弦的神经“四年前,我逼江沅进沼泽时,她也是这样。小脸苍白的跟纸一样,含着泪,也不敢哭,祈求地望着我,让我放过她。她一定会守口如瓶,什么也不往外说。”

彭深似没顾忌般,呵笑着又道“我就问她,你早知道不该听不该说,怎么还在营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要去保护站找人抓我”

“她浑身抖着,也不知道是赤脚站在地上冷得还是吓得,只说自己错了。我跟她说来不及了,你要早知当初,安静地躲在车里不是什么事都没了吗”

曲一弦听得浑身发冷,脸色难看至极。

彭深似笑非笑地盯住曲一弦,说“我一手教你,你不知反哺,非要翻陈年烂账。也不知道等会沉进这泥潭里时会不会跟你那好闺蜜一样,哭得喘不上气来。被泥潭吞没了还要伸出一只手来,希望我能救救她救不上来的。”

他在激她,激怒她。

曲一弦无比清晰地认知到彭深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可显然,知道是一回事,不由自主的应激上当是另一回事。

她根本冷静不了

“行啊,你继续说,越详细越好。”她摊手,跟傅寻要绳索,眼神却还是盯着彭深,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记着,你逼她去死,那就等着偿命吧。她不来索,我替她索。”

她接过绳索打了个结扣系在腰上,挑衅地压了压眉,问“你不给自己栓根绳,不小心掉下去了可没人会救你。”

几乎是她话落的同时,彭深说翻脸就翻脸。他提着江允后颈,跟拎只小猫似的把她拎起来,用力推进沼泽地里。

江允踉跄了数步,脚下淤泥跟脚似地缠住她,前冲的劲一时又没卸掉,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扑倒在了泥潭里。

眼看着她周身的淤泥缠上来,曲一弦大声喝了句“别动。”

紧接着,她毫不迟疑的迈进沼泽地里,身后傅寻低声叫她,那声音似过耳的风,她连片刻停顿都没有,弯腰扶起江允。

而彭深在等的,就是这个时间。

他从腰后抽出枪来,枪声与子弹嵌入车盖的声音在林中回响不绝,曲一弦心弦一崩,惊愕地转头看去。

傅寻紧缠住系在她身上的绳索,矮身急避。

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转机,而此刻,转机来了。

他侧目,确认彭深的方向后。手上的绳索打了个死结,套在车前的绞盘上。

手一腾出来,他如虎添翼,趁彭深寻他确切位置时,攀住车架上了车顶。他的动作太快,即使动静明显,彭深一时也难以瞄准。

等他意识到傅寻不是躲避而是主动出击时,他已经准确无误地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彭深吃痛,手上的枪险些拿握不稳。

他沉身,下盘扎住地面,屈肘去抠他的腰腹。

傅寻近身功夫了得,发现他意图的刹那,格身去挡。同一时间,屈膝顶胯,从腰腹间借了力,直击彭深下盘。

彭深闪身后避。

他知道自己不是傅寻对手,余光后扫,瞥到敞开的驾驶座车门,闷哼一声,屈肘去锁傅寻的咽喉,这一招虚晃,待傅寻撤手回防时。他换了拿枪的姿势,手执枪托用力一击击在傅寻毫无防备的脑后。

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顷刻间,傅寻头破血流。

他眼前一暗,被彭深用力甩脱时,倚着身后的树干闭了闭眼,直到缓过那阵头晕,再睁眼时,警铃大作。

以防突发情况,撤离方便,越野车并没有熄火。

彭深觑着空上了车,车门反锁,车窗关死。随即,加油门的引擎声轰然大作。越野车的车身抖动了数下,在险些熄火的刹那,前轮一滚,竟往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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