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芬习惯了操劳忙碌，说话大嗓门，小十五最开始还很害怕，他心底里更喜欢温柔的文迪一些。
但后来随着日子的相处，他对于这个母亲越来越敬佩。
十五从小就很懂事儿，身体稍微补上来一些，他就跟着爸妈下地去干活，小小年龄，连锄头都挥不起来，让他去跟别的孩子玩，他说什么也不干，说多了就缩在角落里默默擦眼泪。
翠芬和文迪又心疼又无奈的，只能同意带着他。
在十五八岁的时候，他已经能给上山干活的爸妈做一桌饭菜了。
每次看着还得站在板凳上，用猪皮蹭着锅的十五，翠芬都觉得特别亏欠。
而且十五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刚到家里的时候，就是不肯上床睡觉，都是缩在角落里，像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睡觉。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惊醒，两眼冒着警觉的光。
再后来，翠芬在别人那打听才知道，原来孤儿院的孩子太多了，岁数大的孩子经常会欺负年龄小的，不给床睡，动辄打骂，十五是被吓坏了。
文迪就耐心的天天抱着十五哄着睡，他也不管孩子身体有多僵硬，每天都会吻了吻他的额头，说一句："爸爸妈妈爱你。"
渐渐地，十五好了很多，他开始放心，能够在炕上睡个安稳觉了。
在又一次文迪抱住他睡觉的时候，十五小小声说："爸爸，等我以后赚够钱能够养你和妈妈了，不让你们那么辛苦，我就去抚养好多孤儿，也像你这样亲吻他们，让他们开心。"
文迪当时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搂紧十五，亲了又亲。
他们是带十五回来疼的，可他却努力帮着分担了这么多，还这么的懂事儿，这该是老天爷的眷顾吧。
虽然剥夺了他们生育的权利，却给了他们人间最可爱的天使。
有了十五，家里的欢声笑语多了很多，
可残忍的世界却没有放过这苦难的一家。
十五十岁那年，因为连日来的阴雨，山路湿滑，文迪在和翠芬上山干活的时候，十足滑落，再也站不起来了。
当时他几乎是整个人瘫痪，一切都需要人伺候。
这个家，一下子塌了。
翠芬日日以来洗面，还要支付大额的医药费，很快的，家就被掏空了。
文迪想过自杀，在一次偷喝/毒/药洗胃抢救完之后，翠芬满脸的泪，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这个狠心的男人，当年，我不能生孩子，你没舍弃我，现在，你摊在床上就想把我抛弃了吗？我告诉你，文迪，你就是死了，我去阎王那也一定把你的命讨回来，这是你欠我的！"
夫妻俩抱头痛哭。
小小的十五也是泪流满面。
后来，家里实在没钱了，就把文迪接回家，喝一些中药将养着。
文迪还是病怏怏的，但已经能坐起来，自己干点什么了。
翠芬还是要去种地，家里就靠这几亩地支撑，再一次她疲惫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看见十五从山上一瘸一拐的走了下来。
自从文迪十组跌落之后，翠芬就禁止十五去山上，那一刻的怒火陡生，加上连日来的接近崩溃的奔波，她冲上前，拽住十五给了屁股几下："你听不听话？！还敢去那山上，你要是再有什么事儿，你让妈妈怎么办？！"
这几下子使了真力气。
十五被打哭了，这是翠芬第一次动手动打十五，回到家后，她消了气开始后悔，但毕竟是女人，有点抹不开面子，一直到晚饭的时候，她才看着十五，嗫嚅的："妈妈，今天……"
这个时候，面对这个空荡荡甚至四处漏风的家，面对小小的十五。
翠芬有些崩溃。
她也想要一死了之得了。
十五摇了摇头，他起身去厨房把煮好的药倒在碗里，他坐在炕头一点点喂给了文迪。
翠芬惊讶的问："哪儿来的药？"
十五小声说："山上采的。"
那一刻的泪流满面，翠芬冲上前抱住十五，一家三口再次抱头痛哭。
但总算都活了下来。
十五给了翠芬坚强的理由。
文迪大概病了第二年的时候。
虽然有村里和国家的补助，但是杯水车薪，一家人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程度。家里很多时候米面都供应不上，大多时候都是做菜团子吃，翠芬很担心文迪营养跟不上，偶尔的和十五去山上挖些蘑菇野菜去集市上卖。
隔壁邻居家的大娘很心疼十五，晚上做饭的时候经常会给他一个大白馒头。
十五一直说"谢谢"，他也不吃，踹回家，给生病的爸爸吃。
翠芬说好几次让他吃，明明十五已经看着馒头直咽口水了，可他就是倔强，说什么也不肯，没办法，一家三口就分着吃。
那时候，十五总是会搂着爸妈的脖子，笑的像是个天使。
生活虽然苦难，但他却很知足，他爱生活，爱爸妈。
天还没亮，翠芬就起床去干活了，她干活的时候心不在焉，想着要不要把家里唯一的老房卖了，这样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可是……
他们大人可以糊弄，但是十五呢？本来家里就穷，要是连个房子都没有，以后该怎么办？再把他送到孤儿院去吗？
不能，绝不能！
"天啊，翠芬嫂子，你快去集市上看看吧，你家小十五疯了！要把自己卖了！"
隔壁锄地女人的喊声打破了翠芬的遐想，她一听慌了，手里的锄头疼在地上，撒丫子就往外跑。
等她气喘吁吁心慌意乱的跑到集市上时。
十五正蹲在那，不知道跟谁学的，头顶上插了一根草，前面还放了一张大白纸，歪歪扭扭的写着字。
——卖自己，可以给家里做家务、喂鸡喂猪、打水、种地、做菜做饭，还可以做童养夫。我可以一天就吃半个馍馍，求求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