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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饭

攸桐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身底下锦褥厚软, 红绡软帐垂落, 遮断外头的光线,床榻内昏暗得很。她不知睡了多久,脑袋里仍觉得混沌, 那种梦里都挥之不去的疼痛残存, 鼻端的呛人烟尘却消失了,换成丝丝蕴藉的玉华香这是她在居处常熏的, 熟悉之极。

攸桐心神微动,掀开眼皮, 看到帐顶绣着的海棠花枝, 榻边的博山香炉上淡烟袅袅。

隔着软帐,外面坐着的人影隐隐绰绰, 是个挺拔的男人侧影, 而不是寻常看惯的秋葵、玉簪。他像是颇为疲惫,坐在方椅里, 单手支在檀木收腰圆桌, 脑袋微偏, 在阖目养神。身姿却如山岳挺拔耸峙,随时能醒而拔剑似的。

攸桐看着他侧脸,冷峻而硬朗。

从年底京城别离, 转瞬已是十月,期间唯有音信相通,始终没能会面。

久别重逢,却是在火场里, 那会儿攸桐被浓烟熏得头疼眼痛,入目最深的印象,是他逆火而来,神情焦灼狠厉,满面灰尘。她原以为今日要丧命在魏天泽那恶贼手里,却没想到,远在京城的傅煜竟会从天而降般,赶到她身边。

攸桐静静看他,片刻后掀开锦被,看到手腕脚腕都缠了厚厚的纱布,衣裳也都换了。

帐内锦被悉索的动静传出,傅煜倏然睁眼,一个健步便窜到里面。

连日疾驰赶来,又碰上东林寺里的那场大火,他已有两个日夜没阖眼了,眼窝微微凹陷,周遭蒙了层淡淡的青色,脸色也颇憔悴。床榻陷下去,他坐在她身旁,声音有点沙哑,“怎样,还难受吗”

“好多了。”攸桐睡得懵懵的,“你没事吧昭儿呢还有秋葵和玉簪。”

“都没事,秋葵玉簪在厢房,昭儿已送回府里,澜音也没出意外。父亲说,这回的事要多谢你。”傅煜看她脸色不似先前苍白,稍稍放心,旋即捧起她裹得粽子般的脚腕,“这伤怎么回事”

“还不是魏天泽。捆着我双手,费了好大的劲才挣开。”

攸桐说得委屈巴巴,顺手将披散的青丝拢住,搭在肩头。

傅煜眸色微沉,心有余悸地揽她入怀,安抚般摩挲她脊背,心疼道“我找到你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他到底”

“那倒跟魏天泽无关。我原本想泡湿衣袖,火场里能隔开些烟尘,谁知道那俩人凶神恶煞,不许我乱动,没办法,只能挣出去跳到水池里。”攸桐心疼地摸了摸脚丫,旋即仰头,朝他微微一笑,“还好,虽然崴伤了脚,却也有些用。我瞧那俩人最后都快被熏死了。”

眉眼弯弯,竟有那么点死里逃生后的轻松调侃。

傅煜简直拿她没办法,只紧紧抱着,低声道“这回是我连累了你。”

“却也是你救我出来。”攸桐埋头在他怀里,是熟悉的宽厚怀抱、男人气息。睡醒后,先前的惊慌恐惧荡然远去,她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前蹭了蹭,才闷声道“我好饿。跟魏天泽那狗贼折腾了半天,力气都用光了。”

“那就起来吃饭,夏嫂做了好些你爱吃的。”

“咕”的一声,攸桐的肚子率先给了回应。她赶紧抱住小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继而摊开手,“可我没法下地,也没洗脸漱口。”

傅煜觑着她,眉间带了无奈的笑,“我来伺候,成吗”

“有劳将军。”攸桐莞尔。

自打攸桐搬出来,傅煜还是头回进她的闺房,好在里头陈设保留了先前的习惯,闻讯从涮肉坊赶回来的春草又早早备好了干净的栉巾,并不麻烦。傅煜亲自端过来搁在高几上,攸桐洗脸毕,他就着残水洗了手,便开了屋门。

春草不敢打搅,正满脸担忧地侯在屋外。

见傅煜推门时神情颇为和悦,猜得自家姑娘没事,不等傅煜多说,便命人摆饭。

后晌攸桐被昏迷着抱回时,着实吓坏里院里众人,好在郎中说无甚大碍,春草和许婆婆放了心,便按攸桐素日的喜好,叫夏嫂准备了颇丰盛的饭菜。

最先端来的两碗热气腾腾的鲜肉馄饨,拿鲜肉拌的馅儿,皮薄馅香,滑溜溜的,煮熟了浇上鸡汤,洒上细碎嫩绿的葱末香菜,淋几滴香油,诱人而不油腻,舀一只送到嘴里,能连舌头一道吞下去。随同馄饨的是柔软喷香的葱油饼,刚出锅没片刻,切成了小块。

而后是一小屉糯米丸子,一小屉糯米排骨,丸子和排骨绊了酱料,色泽诱人,糯米晶莹,蒸得软而可口。

因攸桐昨晚说要吃鱼,便做了份酸汤鱼,夏嫂将骨刺剔得干干净净,酸汤开胃,鱼肉滑嫩,仆妇端进门时,那香味儿飘进来,诱得人馋虫大动。此外还有瓦罐熬出来的笋丝老鸭汤,外面酥脆里头香嫩的萝卜丝饼,去骨后凉拌的鸡爪、先前糟好的鸭掌、煮熟了拆碎凉拌的红油鸡丝、爽脆清香的笋丝和胡瓜,林林总总十多样。

每样盛得不多,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足够两人享用。

攸桐闻着味儿垂涎欲滴,精神也顿时振作。

只是手腕不好活动,没法伸太远去搛菜,傅煜便帮着布菜舀汤。

饭后天晚,攸桐瞧傅煜一副连日没歇息的样子,便赶他回府,早点去歇着。

次日前晌,傅澜音姐弟俩便来看她,贺清澜也随同赶来昨日被人打败掳掠,下了迷药,贺清澜也着实惊出了身冷汗,醒来后得知事情原委,对冒险传递消息的攸桐甚是感激,也没跟姜家兄妹打招呼,径直来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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