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梨双手捧住自己的脸蛋儿, 笑道:"我这样的黄毛丫头, 死也不会死得很好看, 就不倒圣尊的胃口啦。"
她拿圣尊之前说的话来怼他,圣尊倒是并不介意,只是笑得愈发高深莫测。
对上圣尊那没有半点温度的双眸, 赵小梨一个激灵,觉得今天该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 说了声"圣尊,我有事先走啦", 便下了楼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 赵小梨过得着实有些舒心。
因为想好了如何面对不确定的未来,她心情舒畅,而更令她高兴的是, 那支已经在她和小黑的"努力"下深埋地下将近十米的玉笔,终于被捞了出来。
当玉笔成功飞出那个直径很小的深坑,落入赵小梨的手中时,她简直想抱着它给它一个深深的吻。
在这连续不断的练习中,小黑对于真元的控制愈发灵巧,他很高兴自己的进步, 同时也更感谢赵小梨给的机会。
蓟沥县虽然不大, 但也没有小到赵小梨足以和余一渺巧遇的地步, 那天两人分开后就没再见过, 而几乎天天来串门的贺莲香口中提供了不少八卦,说哪里哪里出现了鬼怪, 哪里哪里的鬼怪又被人收了。因为贺莲香亲身经历过鬼怪一事,从前不谈论的事也多了谈论的兴趣。
赵小梨隔两天就去一趟镇外的林子,因为这回有了爆炸贝、被她取名为"疯狂的指挥家"简称"疯子"的玉笔,即便遇上鬼怪,她的符箓也没有再损失一张。甚至因为无法用符箓一举消灭冒出来的鬼,她的战斗时间拉长了,这也给她增加了不少有用的战斗经验,不像是原先那样只懂得站桩,虽说还远远比不上余一渺的灵活,但看起来也像模像样了。
"圣尊,我又来了。"
赵小梨笑眯眯地在结界前盘腿坐下,她手中拿着的是一大串小黑附身野兔帮她一起摘来的各种颜色的野花。她的手不算特别灵巧,但她也不怕露怯,便当着圣尊的面编织花环。
圣尊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甚至没送给赵小梨一个眼神。
赵小梨并不在意,她低着看着自己手中的野花,笑问道:"圣尊,昨日讲到鬼王与法印大师大战七天七夜,斗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刹那间山河变色、斗转星移,然后呢?"
圣尊终于张开眼瞥向赵小梨,表情很冷:"谁与你讲的七天七夜?"
赵小梨的惊讶特别浮夸:"诶?是我记错了吗?"
其实昨天她问起圣尊关于和法印那场战斗的事,圣尊没理她,她那时候也差不多到了离开石镯的时间,便没来得及追问,今天她一来就这么说,还不就是故意这样,好让圣尊理理她么?不然要骗动他说话可真的是太难了。
她没等圣尊回答,便立即道:"那就请圣尊赐教!"
圣尊望着她勾了勾唇:"你真想知道?"
赵小梨期待地点点头。
圣尊抬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朝她勾了勾:"那你过来。"
赵小梨摇头:"我不过去。"她又不傻,过去不就死了吗?
圣尊收回手,悠悠笑道:"既然你不想知道,那便罢了。"
赵小梨想,他果然就是不肯说才故意这样的啊,明知她不可能靠过去。
圣尊的嘴有时候紧,有时候松,关于鬼界的知识,关于一些常识,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说给她听,心情不好就理也不理她,但关于当年那场跟法印大师的战斗,他却一个字都不愿意多提。
她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而他也知道她知道了,但两人说到这类话题时要么打马虎眼忽略过去,要么只以第三人称来称呼"鬼王",好似留了最后一层轻纱不愿意掀开。赵小梨知道她是顾忌着什么,而对方自然无所顾忌,她猜想他配合她的原因,只是因为无所谓吧。
"圣尊您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好勉强您说伤心事,这毕竟不厚道,那不如您教教我,一个无形鬼要怎么才能进化成有形鬼吧?"赵小梨道。反正跟圣尊的聊天以扯淡为主,想到什么说什么,谁叫她是个外行呢?
"不教。"圣尊一口回绝。
赵小梨道:"圣尊,您就教教我吧,我送您礼物!"
她手中的小小花环已经成形,她将那花环放在结界边缘,手指轻轻一弹,那花环便被轻柔地推了进去。
圣尊轻飘飘地瞥了眼那差强人意的花环,再抬眼看赵小梨时简直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礼轻情意重!"赵小梨正色道,"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您都看到了。您看这儿光秃秃的多难看啊,多点彩色的作为点缀,岂不养眼?"
"碍眼,拿走。"圣尊沉下脸冷冰冰地说。
赵小梨道:"要我拿走也行,您就告诉我怎么进化吧?"
圣尊一声冷笑,闭眼不理会她。
许久,这方空间一直被沉默所占据,片刻后赵小梨欢快地说:"圣尊,那我走啦!"
她飞快地跑下楼,圣尊这才睁眼,然后就见结界中,不知何时多了好几个歪歪斜斜的花环。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些花环上,随后他缓缓俯身,纤长的手眼看着快要落在花环上,却在最后关头停下,随后那手突兀地一握,所有的花环在瞬间完成了从盛放到枯萎,最终化为飞灰的全过程,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重新打坐,如同一块亘古不变的顽石。
赵小梨烦恼的是小黑的进化问题,他若一直是无形鬼,战力还是太差了点,他平常很努力,她各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和实验他都愿意配合她,她也想替他找一条更平坦的路。
这天,贺莲香又来到张家,赵小梨恰好也在。贺莲香说起了距离她家一条街的一件怪事,那家的姑娘,一夜之间就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家人已经报官了,可官差来查过,什么都没查出来。
"他们有没有请余道长去看过?"赵小梨插嘴问了一句。
贺莲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好了。"
第二天贺莲香慌慌张张就跑来了:"余道长也不见了!"
赵小梨心中一惊,余一渺出事了?
她连忙将贺莲香按在凳子上,询问道:"什么情况?说仔细点。"
贺莲香接过张小妹递过来的水,咕噜噜喝完,这才急促地说:"昨日我不是说今日去问问嘛,原来余道长前天就去找过他们了,可原本说好的,无论能不能找到人,昨日都会去找他们,可昨日余道长却失约了,他们去余道长告诉他们的下塌处问过了,余道长前一晚根本没回去,今天也没人见过他!"
"他要么正追查到关键时刻,要么就是出事了。"赵小梨低低地说,她不愿意相信后者,但她不得不认为,后者才是可能性最高的,以她对余一渺的认识,他是个守信的人,他的失约,一定意味着出现了他无法掌控的意外。
赵小梨道:"莲香,麻烦你带我去丢女儿的那家人。"
贺莲香迟疑道:"赵姑娘,会不会很危险?"
余一渺当时的本事,贺莲香亲眼所见,因此她觉得如果余道长都出事了,那么就说明背后的鬼怪很强大,她担心赵姑娘不一定能对付得了。
赵小梨道:"危险肯定有,但余道长是个好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而且,目前大概也就我能想想救他的办法了。"
她不认识余一渺的师长,没法找他们求援,而这座县城里的其他修道者,她还从没有见到过——不包括那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薛柳——唯一能指望的,唯有她自己。
赵小梨决定的事,张家兄妹和贺莲香都阻止不了,贺莲香便带着赵小梨去了那户人家,张家兄妹有些不放心,便跟着一起去了。
乍一看到这么多人,女儿失踪的那对夫妻吓了一跳,待看到贺莲香,听她说明原委,夫妻二人才哭哭啼啼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他们的女儿失踪的那晚,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们跟平常差不多的时间睡下,女儿的爹睡得浅,凌晨听到外头有动静便起床查看,结果就发现女儿的房间房门大开,而里头已没了人,他们当即出去寻找,惊动了街坊,然而他们的女儿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任何痕迹。
之后他们报了官,可官差也搜不出任何线索。余道长就是这时候找上门的,他认为是有鬼怪作祟,将他们的女儿带走了。他们本也不信,可余道长表现出了足以令人相信的神通,再加上他们也绝望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请余道长帮忙寻找。余道长似乎找到了什么线索,但他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他们再没有任何寻找到女儿的路,只剩下绝望。
赵小梨道:"我恰好也有些本事,麻烦二位带我去你们女儿的房间看看。"
夫妻二人此生只有一个女儿,早已绝望到会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因此听赵小梨这么一说,他们便立即领着她去了一个房间。
赵小梨让所有人都出去等,而她将小黑叫了出来。
"小黑,你看看这个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古怪?"她吩咐道。她自己对鬼是没有任何感知的,因此只能靠同为鬼的小黑。
小黑从玄天宝鉴里飘了出来,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最后回到赵小梨身边,失落又自责地说:"仙姑,小黑无能,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赵小梨点点头:"那么可以肯定,对方是个比你厉害的鬼吧?"
小黑赞同道:"厉害得多。仙姑,您一定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