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萼道长不是在崖顶么?”李徽道。
“没有。我和大壮四处查看,都没见到。她的包裹也不见了。哎,这个道姑看来是怕了,自己逃了。”大春道。
“莫要胡说。”李徽摆手喝止了大春。忙去崖顶查看。崖顶上空空如也。李徽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也没见到人。
“仙姑,仙姑?”李徽压着嗓子叫道。
哪里有半点萼绿华的声响。李徽心中讶异,在崖顶走了一圈,忽见一块平整的岩石上,自己的干里镜放在上面。走过去一瞧,岩石上用黑泥写着一行字。
“敌踪已近,我去引开他们,李大人按照计划行事便可,勿忧。”
李徽愣住了,游目四顾山野之间,但见林木萧萧,四下无声。突然间,从山谷对面的山林之中,传来了呱噪叫嚷之声。声音虽然微弱,但是顺风而至,听得分明。
李徽忙用干里镜搜寻,只见山谷下方林木间隙之中,无数身影飞奔而走,似乎在追逐什么人。李徽瞬间明白了过来。
没想到敌人的行动速度如此之快,居然已经搜到了山脚下了。萼绿华应该是发现了这一切,她知道现在要是行动很快就会被发现踪迹,于是她决定自己前去引开敌人。
李徽心中感动,但同时也颇为担心和懊恼。萼绿华虽然武技高深,但毕竟是一个人,这么做也太冒险了。而且,她一个人也未必能够吸引敌人离开,对方也不是傻子。这么做,其实有欲盖弥彰之嫌。对方稍有脑子,便会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好意,很可能导致事情的不利。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李徽只能即刻下令,所有人打点行装,趁着山谷中敌人被吸引了注意力,赶紧离开这里往西去。
出发之时,只听得下方山林之中喊叫嘈杂声巨大,惊的鸟兽飞逃,不得安宁。对方显然没有上当,而是朝着这片山林搜捕了过来。
一行人沿着山脊快速撤离,越过西坡之时,一片碎石滑坡的山地光秃秃的毫无遮掩。想要绕行已经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闯。但是,一行人刚刚踏上碎石坡地不久,尖利的哨音便在南边的山头上吹响。南面山头上瞭望的教众发现了李徽一行。
顿时,得到消息的教众蜂拥追来,后方的山林里全是喊叫之声,如鬼哭狼嚎一般。
躲藏已经毫无意义,只能加快速度赶路。这正是李徽最担心的情形,白天行动,一旦被教众发现,便是这般情形。教众们人数众多,但是只要潜藏住踪迹,就算他们搜到山下也不用担心。最怕的便是惊动了他们,暴露了行踪。
萼绿华是一片好心,主动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但是她这一去,反而坏了事。否则一群人在山崖左近呆到天黑再走,对方也未必能够摸清楚己方踪迹。
山林之中,竹哨之声大作。得到消息的教众从各个方向包抄而来。整个山林里似乎都是他们的呱噪吵闹之声。
好在李徽等人行动迅速,而且这是山地地形,最近时教众就在身后不远,但那也不是说追上便能追上的。
在前往西边山坡之时,李徽等人利用钩索横跨过了一条山涧,将大批追赶之敌阻挡在了后面。他们无法跨越巨大的山涧,只能眼睁睁的怒骂着看着李徽等人钻入西边山坡的林子里。最终只能选择迅速绕道。
即使如此,踪迹已经完全暴露了。对方已经完全知道了几人的方位。
消息传递的飞快。当李徽一行上了西边山顶的时候,在夕阳西沉的西边山谷之中,一支教众兵马正呱噪而来。李徽想冲出山地的想法也彻底打消了。
李徽快速的做了一番分析,意识到西边的敌人正是自己之前预判的在山外巡查之敌。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锁定了己方的位置。这种情况下,即便能够突围出山也绝不能这么做。因为一旦没有了山林地势的保护,出山之后便是死路一条。
目前敌人已经全部锁定了己方所在的位置,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找一处绝佳的地形坚守于此,等待援军。
昨日和李荣约定好了今日见面接应的地点,晌午之前未能抵达,李荣定然已经明白出了问题,此刻必然在探查消息。只要得知自己等人所在的方位,李荣必然来援。自己要做的便是在李荣的援军抵达之前,坚守于此,不能被教众擒获。
李徽迅速做出决定,众人沿着山坡往上,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山顶。借着黯淡的天光,李徽等人爬上了山顶的乱石堆。四下里查看之后,李徽暗叫:天助我也!
这处乱石堆方圆虽只有十余丈,但是地形嶙峋陡峭,一面是悬崖峭壁,两面是陡坡乱石,只有朝西侧的这一面平缓。但是虽然平缓,却荆棘纵横,草丛里全是石头和杂树,并不好走。这里正是一处绝好的防御之地。
在一般人看来,被困于这样的山顶,无疑是陷入了绝境。李徽一行八人,只有六个人能战斗,根本无法抵挡敌人的进攻。但是,李徽手中握有火器,那便是最好的凭借。虽不能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是想要攻上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对于目前的处境,李徽召集众人实言相告。
“诸位,事情变的如此严峻,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不得已,我们只能选择在此坚守待援。贼众已经蜂拥而至,他们很快便会搜索到山顶之上,我们有可能要命丧于此。希望诸位做好心理准备,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听了李徽的话,众人神情严峻。孙泰吓得腿软,哀叹道:“啊呀呀,这可如何是好?没想到终究是难逃一死。李大人,倒不如你放了老道,让老道自生自灭。”
李徽冷笑道:“你想走,大可从悬崖上跳下去。若摔不死,算你命大。若不敢赌一把,便闭嘴。多言半句,休怪我不客气。”
孙泰赶紧闭嘴,旁边那悬崖陡峭,跳下去必死无疑,他可不敢。
三名随行亲卫被选上跟随进山救人的时候,便已经明白此行的凶险。听了李徽所言,三人均道:“大将军不必担心我等,我等能跟随大将军出生入死,已经是祖上积德。我等今日就算战死在这里,也是荣耀之事。大将军放心便是。”
李徽拍拍三人肩膀,点头道:“我就知道,我李徽的亲卫之中没有孬种。有你们这番话,我便心满意足了。今日就算一起死在这里,也不枉兄弟一场。”
三人拱手点头,神情坚定。
李徽看向大春大壮,笑问道:“你们二位怎么说?”
大春道:“能怎么说?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小郎还记得当年栏杆集碾子山那次作战么?”
李徽一愣道:“碾子山?”
大壮在旁道:“小郎真是健忘。那还是在居巢县,袁真的儿子跑来抢夏粮,小郎带着我们百多人去迎战,在碾子山被他们困在山顶。那龟儿子还放火烧咱们呢。”
李徽猛然想起了这件事,呵呵笑了起来。自己经历的战斗太多,碾子山那一战已经算不得大阵仗,已经尘封在记忆深处了。但今日大春大壮提及此战,立刻记忆犹新,完全想了起来。
“你还别说,还真是有些相似。那日被困在碾子山顶,确实和今日有些想象。那日是袁真的兵马,眼下是一群贼众,倒也实力相当,呵呵呵。难得你们还记得,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李徽呵呵笑道。
“也没多久,不过十年罢了。”大春道。
李徽苦笑道:“原来都已经十年了。”
大壮见李徽发愣,沉声道:“小郎放心便是,我和大春你还用交代么?包管他们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双。”
李徽心里自然不担心大春大壮的心理状态。他只是突然被提及的这段往事所拨动心绪。十年前,碾子山一战,烈火烧山,自己带着一群人浴火而生,等到了庐江郡的援军抵达。今日情形确实类似。又要被困在山头了。
兜兜转转,倒像是一个轮回。十年时间,弹指一瞬,争如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