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S大的路由娄迩来开,没走季新成的那条近道,于是不可避免地堵了,与季新成在狭窄车厢里的独处,也就这么被无限拉长。
谁都不发一语,气氛实在微妙,借着车子再次进退维谷的空档,娄迩索性找话题与他开聊:“季医生今天不用上班?”
“嗯。今天时间多。”声调挟裹些许懒散。
娄迩:“……”总感觉他的潜台词是,“时间多,可以慢慢找你的麻烦。”
那就谈谈工作吧:“下午的体验,季医生感觉如何?”
季新成非但跟随她的切换而切换,而且反问:“你在美国时的治疗经验里,也专做儿童?”
认真的探询专业知识的语气。
娄迩乐意告知:“不是。我在美国修的是NMT,就是——”
“神经康复?”季新成模糊猜测。
“‘神经学音乐治疗’。”给出准确的专业全称,娄迩再稍加解释,“美国那边的音乐治疗专业三个分支,心理音乐治疗、行为音乐治疗和神经学音乐治疗。”
“NMT针对神经和运动系统的疾病,所以我的实习期跟着团队去到医院里接触到的大部分是这方面的病人,比如肢体或言语功能障碍,我们需要制定音乐干预计划,训练他们的感知、认知、运动功能,还有改善他们的情绪。”
季新成点头:“了解,我在康复科里见过你的同行。蒙教授的学生也到过附属医院做相关的志愿者工作。”
娄迩继续答完整他方才的问题:“病患里成年人老人小孩都有。后来团队里分工,我自己慢慢专注到儿童。”
“你外甥女算你的病人?”
“算。我会在康复学校老师的授课内容之外再专门给她做辅助治疗。”这句话结束后,车子往前开了一大段,然后重新停下等待。
季新成的声音掐准似的接上:“你那时候来我学校旁听心理学和医学院的课程,就是为了转去音乐治疗做准备?”
不成想他提起这个,娄迩不由看他,顿一瞬,轻轻点头:“嗯。”
某种角度而言,这个答案迟到了两年。
她去他们学校旁听的那阵子,和他们医学院的一个男同学走得比较近,一度传出绯闻。她没有给过季新成解释,她觉得没必要,而季新成也没问过。
直到她和季新成因为她要去美国的事吵架,彼此翻旧账,她才发现原来他在意。
窗外的霓虹灯彩在季新成的眼睛里漾开光晕:“你当初可以告诉我,你非要去美国的原因。可以提出让我跟你一起去。”
娄迩浅笑:“你在加拿大呆得好好的,有你自己未来的规划,我为什么要自私地让你中断自己的进修陪我去美国?”
“你事先和我商量,如果我觉得美国也更适合我发展,我自己愿意一起去,和你有什么关系?”季新成眼神犀利,嘴角紧绷,“说到底不是你自私不自私的问题,是你认为我和你的关系不深,没资格了解你的事。我连你有个双胞胎姐姐都不知道。”
手掌轻轻拍上仪表盘,松开,露出照片。
娄迩拿起,注视着照片里的短发女人,眼睛不禁眯起来笑,瞬间季新成被她忽视成空气。
后方的车嘀嘀按喇叭。
娄迩往前挪动车子。
路口分流,拥挤的道路通畅许多,不消片刻却遇到红灯,不得不再次踩刹车。
刹完车的下一秒,娄迩低低道:“你也没告诉我很多你的事,比如你去加拿大进修前是医生。”
光影透过车窗掠过蔓延于他们之间的寂然。
娄迩专注盯着前方数字的倒数,回想起两年前她和季新成最后的不欢而散。
非常简单,他们吵完架后冷战了一个月,季新成打电话给她:“听说我们分手了?”
她不知道他哪里听说的。不过她确实考虑过两人的关系到此为止,既然他专门为此来电,她便痛快给他个准信:“嗯。分手了。这辈子都别再见了。”
季新成只应了个“好”,直接结束通话。
自那之后,再无联络。
度过热恋期,感情褪去浪漫外衣,暴露内里底子,真正面对生活本质,往往是矛盾丛生、最容易让人精疲力尽的时候。磨合成功了,就更上一层楼迈入新阶段;磨合不成功,只能分道扬镳各自安好。
她和季新成当年属于后者。
所以,他发现她瞒着他要去美国,发现她没把他划入她的将来,仅仅是两人爆发争吵的导|火|索,并非真正致使他们分手的原因。
很长一阵,季新成盯着他那边的车窗外,脸上落着斑驳光影,看不清表情,也猜不到在想什么。
娄迩扫过他的侧脸,岔几秒神,收回视线,手上随着绿灯的亮起打转方向盘右拐,老朋友一般问:“介意聊聊你千里迢迢跑去加拿大念了商科,为什么又继续当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