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迩并不愿意和他讨论此类话题:“姐夫, 我和季医生的事情我们自己会有商量。”
康靖安也不做追问了:“你们自己有商量就好。”
既然孩子已经睡了, 娄迩没其他事, 与康靖安道别, 离开医院前往季新成的公寓。
虽然她有季新成公寓的钥匙, 但此时季新成在家,她选择按门铃, 开门的人不是她预料中的季新成,而是季妈妈。
“伯母。”娄迩忙问候,毫无心理准备, 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她该怎么和季妈妈解释她这个时间上门来找季新成。至今回忆起她和季妈妈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公寓里被季妈妈撞见她趴在季新成身上, 她仍无比羞赧。
戚玉玲对娄迩的到来则根本见怪不怪:“小娄来了啊,快进去和新成一起吃饭, 我先回家了。”
“妈,你慢点。”季新成从里面走出来。
娄迩跟着季新成道:“伯母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好好, 你们别送了。”戚玉玲将娄迩推进门里, 挥挥手, 径自去乘电梯。
待人走后,娄迩回头看季新成,颇有微词:“你应该告诉我你妈妈在。”
“怎么了吗?”季新成似乎不解。
娄迩认为他在装糊涂, 而她又不愿意明说, 闷不吭声欲离开。
季新成关上门,将她堵住,温声重新问:“怎么了?不是都已经和我妈妈见过两次了吗?还是不好意思?”
娄迩讷声:“是, 毕竟她是你妈妈,无论我们已经见过多少次,再见依旧不好意思,尤其我和你并不是要结婚的关系。”
大概因为她最后的强调,季新成安静一瞬,随即迁就道:“好,以后我不让我妈过来了。”
娄迩非常确定他这番回应的故意:“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你妈妈什么时候想给你送饭照常过来,应该回避的人是我。”
季新成明显有些恼,下颌线紧咬,口吻尽量克制:“你能不能也不要一再这么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结婚,但我们是正常的男女朋友,你不需要回避什么,又没做贼。”
“那你妈妈心里该怎么想我们?”
“我妈妈没有怎么想,她儿子谈恋爱而已。年轻人合就在一起,不合就分手,她知道这很正常。”
娄迩不言语。
季新成抱了抱她:“娄迩,你想太多了。不是你总挂在嘴边,说我们简简单单谈恋爱就好?”
娄迩格外丧气。
是,她是讲过类似的意思,偏偏有些话说得简单做起来却难。
更丧气的是,她和季新成刚刚又险些吵起来。
“走,我妈带了不少东西,大半是你喜欢吃的,我都要醋了。”季新成欲揽她往里头去。
娄迩一听他的话,心里又不是滋味儿:“我不吃了。让伯母以后不要考虑我。”
季新成表情冷峻下来两分:“到底要怎样你才能舒服?让我妈对你爱搭不理甚至摆冷脸吗?”
娄迩摇摇头,只道:“我先回家了。”
季新成怎么可能任由她就这么离开,在她转身时自她背后搂住她:“娄迩,你现在走是不负责任,又想不明不白的吗?我认真听,你慢慢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
娄迩低头,掌心覆上季新成的手背:“不要误会,我不是拿回家威胁你,我是自己也没想明白,对不起,我可能有些无理取闹,我需要静一静。今晚我本来就没打算继续住你这里。”
季新成将娄迩的身体转过来,抬起她的下巴面对面:“工作太累了吗?你外甥女的病影响到你的心情了?还是你姐夫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是……没有……”近距离之下,视线集中在他鼻梁的创可贴,娄迩记起自己此趟过来的目的,伸手轻轻摸上去,“我听吴护士说了。”
季新成捉住她的手,不让她碰:“有点疼。”
“还疼?”娄迩微拢眉。
“嗯……”季新成圈紧她,下巴往她肩膀上靠,叹气,“就等着你回来安慰我,结果你今晚不愿意住在这里。”
娄迩嘀咕:“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特效药,住在这里也不能帮你减轻疼痛。”
季新成轻笑:“娄老师这样说,可就等于否认音乐治疗的作用了。”
娄迩语噎。
季新成提醒她:“要回工作室的话现在赶紧回吧,越拖时间越晚。”
说着他摸摸娄迩柔软的头发,给她开门。
娄迩盯了会儿他的鼻子,最终没有心软:“你去吃饭吧,一会儿你妈妈给你送的东西要凉了。”
她猜季妈妈八成也是听说今天季新成在医院遇到的事儿,才特意跑来。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季妈妈可能会再多留会儿。
出门的时候娄迩却又被季新成拉住。
季新成已没了方才的洒脱,显得既挫败又失望:“我该拿你怎么办?让你走你真的走?我的苦肉计这么快没有效果了?”
娄迩好气又好笑:“承认自己又来苦肉计了?”
“鼻子的伤是真的还疼。”季新成无奈,与她商量道,“看在我是伤患的份上,今晚再留下来住一晚,嗯?”
娄迩犹豫。
季新成只需要她不坚决反对便够了,拉着她又回了公寓:“走吧,陪我把饭吃完,正好有治疗方案上的问题想请教你。”
于是娄迩最终还是……没回工作室。
聊完音乐治疗的某些专业问题,娄迩思及康靖安准备再打听其他医院一事,询了季新成一嘴。
她未因为他是附属医院儿科的医生而芥蒂,季新成是欣慰的:“我得承认,我们的确不是目前国内治疗儿童癫痫最好的医院,但各家医院的水平差距并不大,只是大家各有侧重。我的建议是不要折腾。”
“如果没意外,到时候接手你外甥女的应该会是丁姮的叔叔,丁叔叔在国内是很难得临床和科研两手抓的专家,很多患者要通过各种渠道和人际关系至少得花半年的时间才能挂上丁叔叔的专家号。”
娄迩听言猜测:“那葭葭能被丁医生的叔叔接手,是因为……你吗?”
“不是因为我,你不要有心理压力。”虽然她说不想吃,季新成还是给她盛了碗汤,“我的意思是如果能联系到更好的医院,那肯定要转。但专家号很难约也是事实,我能帮的尽力帮。如果没办法,你们完全可以信赖丁叔叔。”
娄迩点头:“那我明天要再好好感谢丁医生。”
“要再送音乐剧的票吗?”季新成抬了抬眉梢,“那你记得给我也留两张,我要带我女朋友一起去看。”
娄迩别开脸:“没有多的,季医生想要的话自己去想其他办法买。”
季新成的语气倏尔低落:“最近娄老师一心只有康念葭小朋友,我就算有计划,怕是也约不出娄老师。”
娄迩被他说得颇为愧疚:“抱歉。我……也没办法。”
她确实没心情和他出去约会,至少得等确认下来小妮子是不是需要手术。她连这个星期答应要带孩子去游乐园的行程都不得不暂时取消。
季新成见她不动碗筷,主动把汤喂到她的嘴边:“那作为补偿,娄老师就多邀请我去你家蹭饭,或者多来我这里蹭饭。”
娄迩不入他的套,自行接过调羹:“在医院不是可以见到。”
“是谁不允许我在医院里不能拿私事找你?”季新成不放手,争取自身权益,“那是同事间的见面,和情侣间的约会见面完全不一样。”
娄迩:“……”
有电话进来,如同及时雨拯救了她,娄迩向季新成示意一下,带上手机去阳台。
季新成在她出去了,放下调羹,往椅子后仰头,捏了捏眉骨,脸上尽显疲惫。
很快他重新坐直身体,捡起自己的手机,翻开和丁姮的对话框:“康念葭小朋友的事情拜托你和你叔叔了,我以后单独感谢你们。”
丁姮回得很快:“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过我叔叔以为你什么时候在外面生了那么大的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来的,我顺便帮你辟了个谣。”
季新成苦笑,转向落地窗外的那道身影。
其实他倒非常希望宗央几个替他散播的消息全是事实。
某些念头他打从一开始便有,并且他一直在努力中。
眸子微微眯起,想起方才不经意瞥见娄迩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季新成起身,往阳台走去。
娄迩正讲着电话,冷不防阳台门被从里头打开,季新成的声音自背后传出:“我帮你准备洗澡的换洗衣物,你不要在外面呆太久,会感冒。”
娄迩:“……”
但听电话那头,姑姑立马问:“谁在和你说话?小迩你交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告诉过我?”
这边季新成因为没有听到娄迩的回应,又出声:“嗯?我让你小心感冒,进来讲电话吧,如果不方便我听,你可以进卧室锁上门,没必要挨冻。”
娄迩扭头瞪季新成。
季新成的表情格外无辜。
为防止他再说话,娄迩索性从阳台进来,快步朝卧室去,采纳了他的建议,锁上门,这才尴尬而又别别扭扭地回答姑姑的话:“嗯,是交男朋友了……不是刚认识的人,就……以前我还在加拿大的时候,谈过的那一个。在S市重新遇到了……”
姑姑没有见过季新成,但当年知道有这么个人:“是那一个啊。那你们——”
“我没告诉姑姑你是因为我和他只是谈恋爱,之后是要分手的,所以觉得没必要。”娄迩打断姑姑,继续解释个清楚明了。
姑姑顿时缄默,半晌才长声喟叹:“小迩,姑姑真的很希望你不要总那么替别人着想。太善良不是一件好事。有些责任你不需要背负,没有人会怪你。”
娄迩嘴角扯开笑容,与姑姑谈回小妮子的情况。
结束通话后娄迩出去,季新成在厨房清洗餐具,听闻动静他侧头投来一瞥:“讲完电话了?那去洗漱吧。娄老师今天准备治疗方案辛苦了,早点休息。”
一下子把娄迩怪嗔的话全堵回嘴里,感觉她要是再秋后算账也显得忒小肚鸡肠。
进浴室的时候,娄迩发现门锁不了了,找季新成过来。
季新成试了几下,也不行,皱眉:“我明天找人来修,将就着先用。”
娄迩未持反对意见,毕竟能关,锁不锁无所谓。
可她洗到一半的时候,季新成来敲门:“娄迩,我能进去一下吗?”
娄迩吓一跳:“怎么了?”
“有东西落洗手台,我拿一下就出来。”
娄迩迟疑:“什么东西?很着急吗?”
“嗯,有点着急,一份要交给主任的报告,我妈来的时候我着急去开门,随手放里面了,忘记拿出来,我现在需要用。”
“……”娄迩想不明白他如何“随手放里面”的。
“不方便吗?”季新成问。
他如果真居心叵测,门锁坏了,他直接进来就成,应该用不着特意先和她打招呼——抱着这样的想法,娄迩同意了。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她此时身处淋浴间之中,热水的弥漫使得视线全蒙了雾气,他看不见什么。
同样的,她也不清楚季新成进来后具体在干什么,仅能模模糊糊看到他的身影在晃动。
须臾,娄迩问他好了没有。
季新成提醒:“你洗你的,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