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摄像头, 是还在美国时, 娄迩便悄悄做的事情,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监督保姆,以防止她没能陪在小妮子身边时,保姆对小妮子有不良举动。她没告诉康靖安, 只有她自己知道。后来娄迩发现, 其实摄像头也能有监督康靖安的作用, 毕竟康靖安这个父亲并不合格。
娄迩只敢在小妮子的房间装,否则担心被康靖安察觉。虽然这样监督的力度大大打了折扣,但总比什么措施也没有来得强。每隔一阵子她会取下摄像头的记录查看,两年多来,没有特殊异常。
保姆没有异常, 娄迩是高兴且庆幸的, 而康靖安没有异常, 娄迩的心里是矛盾的。
准确来讲, 她对康靖安的态度本身就是矛盾的。一方面她非常希望能抓住有利于她将孩子带离康靖安的身边的机会,期待康靖安能疏忽大意犯过错, 另外一方面,康靖安这个父亲当得不合格, 对孩子无疑是种伤害,她不希望小妮子长大后对身世的记忆是负面的。
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中,娄迩和康靖安维持表面上的和睦相处至今。
所以毫无例外,今天娄迩点开视频前,依旧是紧张的。既希望又是相安无事的内容, 同时希望能尽快摆脱康靖安。
而娄迩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当下更倾向于后者。最近康靖安逼得她太紧了,打破了两人之间以往的平衡,加之如今季新成成为她的后盾,她生出了早点了断的念头。当然,内心深处她也在担心,这次季新成的插手万一弄巧成拙,那她将面临怎样的后果?
每天的内容基本和以前一样是重复的:早上小妮子醒来,保姆给她穿衣带她洗漱,然后离开房间,下午孩子会由保姆或者娄迩带上来午睡,晚上由保姆或者娄迩给她换衣服、带她洗漱、讲睡前故事。其余的时间是康复活动穿插其中,一半的时间在卧室进行,另外一半时间在楼下进行也就没能拍到。
康靖安主动进小妮子房间的次数一如既往寥寥无几。
这回取下的监控内容,因为恰好逢上孩子因癫痫住院,所以有一个多星期是近乎空白的。娄迩拉了几下进度条,突然在一段画面里看到童秘书。
娄迩停住往回拉。
角度的缘故,看不到完整的全画面,不过能看出,童秘书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期间童秘书拿起过这张娄葭抱着孩子的照片,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仿佛透过摄像头在看屏幕外的人一般,娄迩一阵揪心,所幸童秘书很快就放下,只是放下之前两片唇瓣轻轻嚅动,可能讲了什么。不久,童秘书突然一脸警惕地迅速把房间的灯关掉。
漆黑了好一会儿,先是从外面的映照进来光亮,然后房间的灯重新打开,很快是康靖安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盯着衣柜的方向。
躲在里面的童秘书投降地打开柜门走了出来。
康靖安的表情相当可怕,是娄迩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阴戾。
很可惜,两人的对话摄像头并没有收入,娄迩无从得知。
而童秘书说着说着靠康靖安越来越近,最后甚至自己脱掉衣服抱住康靖安主动吻上去。
康靖安没有给童秘书回应,但他没有明确拒绝童秘书,任由童秘书边吻着他边将他往后推,一起消失在摄像头能拍到的范围内。不多时出现了童秘书的一小截小腿,从朝向来看分明是和康靖安交换了位置,小腿悬在半空中,挂着没完全褪下来的丝袜和内裤,剧烈晃动。完全可以想象发生了什么。
若非担心错过什么要紧画面,娄迩早在第一时间关掉视频。他们的男欢女爱娄迩不发表任何意见,可他们竟然在小妮子的房间里办事,娄迩无法不恶心。吃亏的是她看到最后也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了。
娄迩特意确认了一下当天的时间,隐约记得,那是康靖安连续多日留守小妮子的病房后第一次离开医院回家洗漱。
现在的疑问是:童秘书在找什么?
隔天娄迩赶大早前往康靖安家,希望能再和童秘书有单独讲话的机会,然而今天来接康靖安的只有司机,未见童秘书。
康靖安也很早就起来了,如惯常那般坐在一旁吃早餐,观赏娄迩和小妮子的互动,后面问娄迩,她为回美国准备得怎样了。
“……工作室可以随时脱手给我的同事打理,其他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回答完后娄迩也佯装关心,“你项目的问题处理得如何了?”
“还行。”康靖安简略道,继而笑言,“不过,如果小迩你方便的话,我可能得拜托你帮个忙。”
“什么?”
康靖安从餐桌前起身,走过来:“拜托你帮我约季医生。”
娄迩眼皮一跳:“姐夫找他干什么?”
康靖安牵住小妮子肉肉的小手,掂了掂:“你不知道吗?我这次项目的问题,是他在背后使绊子。我想找他出来吃顿饭,请他高抬贵手。”
他的挑明着实出乎娄迩的意料,意外的表情此时显露在脸上倒也合情合理:“他为什么会在背后使绊子?他是个普通的儿科医生,能使什么绊子?”
“这就要问小迩你是怎么处理你和季医生的关系,以致于他对我怀恨在心。”康靖安将问题推回给她,“至于季医生怎么有能力使绊子,小迩你以前就和他认识,现在又重新交往,都还不清楚,对季医生的了解是不是太少了?这会不会太不应该了?彼此既然不知根知底,你之前怎么还想对他托付终身?——别怪我话多,我也是关心你。你姑姑离你远,管不着你,你好歹叫我一声姐夫,我得替你把把关。”
娄迩拢眉,不对他的质疑做任何回答,直接拒绝:“抱歉姐夫,这个忙我没办法帮。他对你是不是有误会,我不清楚。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想插手。”
康靖安在这时将小妮子一把抱起。
孩子的手一瞬从娄迩掌心抽离,娄迩的心随之空一下。
康靖安拽起围兜给小妮子轻轻擦口水:“葭葭,爸爸关心不了你的姨姨,葭葭关心一下姨姨挑选男朋友的眼光吧,葭葭一定也不希望以后姨姨因为她的男朋友而疏远葭葭。”
娄迩不得不恼火:“姐夫,你怎么可以这样吓唬一个孩子?”
“我是在吓唬葭葭吗?”康靖安表情和语气皆失望,“小迩,我之前说过,不希望葭葭耽误你未来的人生,可你一再强调你不会离开葭葭,会一直照顾葭葭,葭葭在你心中是最重要的,现在你的行为却和你的承诺相背离,甚至纵容季医生强行将我留在S市,让我和葭葭父女分离。葭葭都看在眼里,你认为是我的错吗?小迩,你该反省一下你自己。是你变了,既然变了,就不要再欺骗葭葭。”
通番话皆是对她的控诉,娄迩甚觉可笑,既然是欲加之罪,她也不用浪费唇舌多做辩驳,何况当着孩子的面,娄迩只简单说了句“我没有”。
小妮子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由于康靖安只顾着说话,手一直没从孩子嘴边拿走,孩子含住了围兜的一角,习惯性啃咬。
娄迩伸手欲哄她放开,便听康靖安叹气,体贴道:“小迩,你如果舍不得季新成,就不要勉强自己非得跟着葭葭,以后葭葭长大了心里也会过意不去。小迩你就不要跟着了,保姆会单独带葭葭回美国。机票我也让人重新买了,提前了日子,明天就走。”
娄迩的脸应声一白,几乎是要和康靖安撕破脸的语气:“你是在威胁我?”
康靖安却似并不愿意撕破脸,皱眉:“怎么会是‘威胁’?我威胁你什么了?小迩你以前不会这样和我讲话的。要说威胁,那也是季医生在让他的朋友拿保姆机器人项目威胁我不是吗?你该质问的人应该是他。”
不待娄迩再说话,康靖安表现出轰人的架势:“之前你不是答应葭葭去游乐园?我不希望她以为你开空头支票,所以趁着今天天气好带她去,也算让她和S市道别。小迩你最近几天辛苦了,一直往这边跑,现在既然不用跟着葭葭回美国,你的工作可以重新拾起来,赶紧去忙吧。”
娄迩当即道:“既然是我承诺葭葭的事情,我也应该陪葭葭一起去。”
康靖安笑笑:“不用了,我这不是因为项目的问题要迟些才能回美国,今天想和葭葭单独呆着,否则之后我会想她的。”
“你怎么会想她?”——娄迩险些冲口而出,触及小妮子不明所以的茫然目光时,她终归没能忍心。
而康靖安已在这档口让保姆给孩子穿上外套,抱着孩子带上保姆,高高兴兴地出门。
娄迩除了目送车子的离开,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