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没有喊停。
摄影机红灯闪烁。
“啪!”
春央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扇回去,俏脸粉怒,娇音冷然,“装模作样!就凭你,也配和我抢梅岱哥哥!”
聂冷霜懵了,鬓边发丝凌乱地贴着,挡不住泛红的面颊,回过神,她厉声尖声,“你敢打我!”猛扑过来,巴掌用力挥下。
春央灵巧闪开,一脸骄纵嚣张:“你算什么东西!本小姐打的就是你!”
聂冷霜彻底爆炸,场面越来越乱,眼看就要失控——
“咔!”
一声令下,助理纷涌上前,拿冰水帮她俩敷脸,刺痛传来,聂冷霜抖得不成样,“滚蛋!制片人!马上让她滚蛋!”
“啊?”春央眼睛睁圆,水瓶贴着脸颊轻轻滚,“为什么啊?”
“凭你无故打人,违反剧组纪律!”
“什么…”春央小脸涨得通红,眼睛涌起泪水,“我哪里…我怎么打您了?刚刚不是在拍戏么?”
“导演没喊咔,我怎么敢停,只能顺着人物的性格往下演啊……”
“而且…而且冷霜姐您没借位,选择了真打,所以…所以我当然觉得这场戏要真打呀…”
“什么?您说…我们刚刚不是在走剧情?可是…可是不走剧情的话,您打我干嘛…”
剧组人员大多是“横漂”,混迹片场多年,什么明争暗斗没见过?所以,明眼人早就看出,这事纯粹是聂冷霜借戏打人,却反被打脸,所以恼羞成怒。
再看两个当事人——
听到她的哭诉,聂冷霜的脸色当即一沉,怒气勃发,反观春央,抽泣哽咽着,娇怯可怜。
新人不容易啊。
数道怜悯目光撒到春央身上。
秦冬眠翘腿坐着,闲散模样——怎么就没人发现,那个娇娇垂泪的小可怜儿,眼里全都是快意和狡黠呢?
估计,她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果然,午饭时间。
春央一钻进保姆车,就开始笑,嘻嘻哈哈,眉眼晶莹。
秦冬眠夹了块生菜,淡淡看她:“把她打了,你有这么开心?”
春央瞪着他,蛮不忿的模样:“把她打了,你有这么不开心?”
秦冬眠:“……”
举手投降,“和我没关系。”
见他识趣,春央满意的一哼。
不是想利用角色扇我耳光吗?好,那我也借戏中人的手,给你一巴掌。
姑奶奶虽然不欺负人,也不会让人给欺负了。
痛快!
春央一时开怀,笑容过大,扯到肿胀的腮颊,痛的皱眉去捂。
然后,轻轻的,手指被温热的掌心攥住,从脸颊移开,冰水隔着塑料瓶贴过来,凉沁入心,忍不住一“嘶”。
“啊呀呀呀——好冰!”
“忍着。”
男人抬眸,压在眼底的寒意冷冷扫来,冻的人一哆嗦。
“疼…”春央鼻音浓稠,水润润的杏眸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看不出来啊,你脑袋上画个王就能称霸丛林,居然还点了怕疼这个技能?”
“唔。”嘴唇轻抖,发出些含糊的音节。
眼睛闭着,眼睫犹如受惊的蝴蝶,忽闪不止。
她这人,平日极喜欢碎碎念,满嘴跑火车,要是拿去发电,能顶十座三峡,而现在嘴角抿着,一个单词都说不出,应该是真的疼狠了。
只能——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春央:“?”
秦冬眠嗓音冷清,语调低柔,不紧不慢把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故事讲完了。
然后,解释说:“小时候每次摔跤,把膝盖撞破,奶奶就会给我讲故事,比呼呼管用——还是,你也想要个呼呼?”
春央:“……”
忽然她僵硬着脖颈,转脸看秦冬眠,嘴角抽了抽,“说起奶奶…我才想起来——”
秦冬眠:“……”
方才的得意一扫而光,春央扑到镜子前,哀嚎:“完了啊!第一次见你爸妈,我顶着个巴掌印?”
秦冬眠唇角弯了一个弧度。
杏眼恼怒:“都怪你!”
秦冬眠莫名:“和我有关系吗?”
“当然!聂冷霜处处针对我,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妖精!”
秦冬眠:“……”
下午场赶完,两人去找导演请假。
一听是见父母,他乐呵呵的准了,还颇感动地拍了拍秦冬眠的肩,“蜜月都没过就进组,这份人情,我记着呢。”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最后一次“串供”。
“纪念日?”
“3.15打假那天。”
“……国际消费者权益日。”
春央哎呀一叫,“你说的那个太书面语了,别扭。”
秦冬眠:“……那么太太,咱俩是怎么认识的?”
一根根掰手指,背给他听:“大三那年校庆,秦老师作为知名校友,回校演讲,我负责接待,然后,秦老师对我一见钟情。”
“嗯,大事件时间表。”
春央笑脸轻仰,“2月北海道玩雪,4月吉野赏樱花,6月红海潜水,11月冰岛看极光——”
“停停停。”秦冬眠叫住她,“谁让你修改标准答案的?”
春央蔫巴巴的,重新答题,“2月哈尔滨玩雪,4月武大赏樱花,6月三亚潜水,11月漠河看极光——秦老师,不是我说,您这旅游路线未免也太省事儿了…”
秦冬眠淡淡“嗯”道:“感谢祖国,地广物博。”
春央:“……”
继续一问一答。
见她脸带紧张,手指绞起,秦冬眠笑着安慰:“放心,我爸妈性格温和,很好相处。”
顿了顿,又说:“演戏而已,你扮演和我一见钟情的春央,表情到位,把台词说清楚,不难。”
春央明灿灿的笑容微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