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低眉垂首地把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把了脉, 后开了一剂药就又走了。
顾青瓷一连吃了三天药,但似乎效果并不明显,她精神还是不太好, 没恢复。
李成则那边都已经馆选进了翰林院,成了庶吉士。
这日傍晚回来, 李成则依旧是第一时间往正房去。
因心有忧虑,他在翰林院时都有些不能沉下心来做事。
院子里很少安静, 一个下人都没有。
李成则进了屋子。
一室昏黄的光线, 莹莹暖光散着, 万分温柔。
外间有一架多宝阁, 放着各式各样的珍品, 墙壁上挂着画,小炕桌上放着几本书, 桌角边两站琉璃盏放。
这屋子里生活气息厚重, 暖心熨帖。
柔软绘着深灰色花纹的地毯一直从外间铺到几间, 穿过几面四季花的双面屏风,抬眼就能看见里面的拔步雕花大床。
床上的一层蓝色一层白色的床幔都放了下来。
李成则过去,伸手缓缓将纱帐勾了起来。
顾青瓷躺在里头, 一有动静她就睁开了眼睛。
李成则又先去探她的额头, 怕她起热。
见人醒了, 他就坐在了床边,将顾青瓷搂起来。
耳语般低声道:“还有哪里还不舒服呢,这么早就睡下, 我听丫鬟说你没有晚食,先起来可好?”
顾青瓷没什么气色,脸色白生生的。
声音沙哑,道:“你去看康康了没有。”
李成则叹:“你还病着,我让奶娘和嬷嬷看着她。”
顾青瓷就坐了起来,摇摇头:“我没什么事,就是身体有点乏。”
李成则帮她套衣服,系带子,随后起身,两人去了外屋。
玉珠玉钏也就过来了,多点了几盏灯,屋子一下子亮了许多。
李成则吩咐她们传饭。
哄着顾青瓷吃了半碗。
吃了过后,顾青瓷拉着李成则的手,邀他去书房。
李成则笑:“官官这是想看书了还是想习字了?”
顾青瓷回头,露出了和浅淡的笑容。
走到桌前,她翻开一册书,从里面抽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问:“这是相公的字儿么。”
李成则顿了顿,眼神落在那略为有些熟悉的字体上,脸上的笑意敛了些去,挑眉道:“却是,官官问这个作甚?”
抿了抿唇,顾青瓷没立即接话,手下却从另外一处,抽出了三张写满了字的纸来。
显然,上面都是李成则的字迹。
顾青瓷脸上没有了以往的活泼痴闹,有些冷,有些静。
她抬着头,黑眼珠水水浸浸幽幽看着李成则。
“我才知道,你和苏子彦是好友,当初我落水,是苏子彦和顾青婉一早的预谋,顾青婉推我掉水,是准备让苏子彦跳下去救我,好毁我清白让我只能嫁给他。只不过因为苏子彦看上的是顾青婉他并不喜欢我,所以他就把这个机会推给了你,他告诉你,我是顾家嫡女,陪嫁极多,你李家贫穷,娶了我一辈子就吃喝不愁了,所以你照做了,跳下河里救我上来。”
顾青婉一字一顿,咬着牙拼命不让眼泪流出来,忍得嗤嗤一笑:“看,你们的好计谋,我果真就只能嫁给你了。这三封信,是亲事定下之后,你同苏子彦的来往书信——”
她拿在手里抖了抖,“相公你看写了什么,我再给你说一遍好不好,你说我名声差刁蛮刻薄,实有些不堪配为妻,若不是为了攀上好岳家得上青云路,让李家改换门庭,恐怕正眼也不会瞧我一眼……”
“够了。”李成则头疼,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涨着疼。
他心中非常冷静,也清醒。
这祸根,是原身埋下的。
一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是顾青婉怎么会有这些信?又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李成则这时才明白顾青婉那隐约的反常从何而来,突如其来的生病从何而来。
那些都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事,并不是你想得那样子……”李成则看着她,说道。
顾青瓷满脸都是泪痕,通红的眼眶里藏着铺天盖地的难过。
李成则心抽疼了一下,他唤了一声:“官官。”
就这一声,顾青瓷彻底崩溃了。
抱着脑袋“啊啊!”大声叫了几声。
“你闭嘴!”她抄起桌台上的东西,哗啦啦往地下,李成则身上砸,声嘶力竭,“我好难受,我心里好疼啊!”
她一双通红的眼睛里陡然充斥着一股狠意,像是一只去同敌人搏斗的小兽。
她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处,按着,反复说:“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娶我!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心里疼啊……”
“官官,官官。”李成则过去抉住顾青瓷,“不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冷静好么。”
好像是听了他的话一样,顾青瓷真的不动了。
她仰着头,同以前跟李成则撒娇耍赖时一个模样,好像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两扇卷翘如同云翳似的睫毛眨了眨,一滴眼泪珠从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