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玉馐阁, 霍颜带着春巧朱河和猫回到家中,发现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阳春三月,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霍老爷子正蹲在小院里倒腾花圃,狐狸在旁边溜达,摆着油光水滑的大尾巴,这里看两眼, 那里看两眼, 似乎在品评霍老爷子最近搬回来的几个盆景。而兔子也难得离开它那豪华大笼子,一蹦一跳地在早春新发的草地上放风。旁边霍刘氏正在用竹篾子扎风筝, 和院子里晒太阳的霍老夫人聊天。
真是一派岁月静好的图景。
只是……好像缺点什么似的。
霍颜提着猫笼子进来, 满院子找了一圈, 最后凑到霍刘氏跟前,“娘, 二狗子呢”
“哎,别提了,打你出门起就没见了影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霍刘氏说着抬起眼看到笼子里的猫, 新奇道:“诶这猫又找回来了”
敢情二狗子和臭猫一个德行,有事没事就愿意往外跑。可是臭猫虽然喜欢出去浪, 好歹能找到家, 霍颜十分怀疑, 凭二狗子的智商, 离开了如意街还能不能再找回来。
狐狸和兔子听霍刘氏说猫回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头来,一看到笼子里的猫,全都愣了一下神,然后一个跑一个蹦,飞一般地凑过来,围着笼子左看右看。
新奇新奇真新奇,猫居然被关进了笼子里!
虎斑猫看到狐狸和兔子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又开始疯狂抓挠笼子,将那上好的梨花木挠得水漆都掉没了。
霍刘氏心里看得不落忍,“阿颜啊,怎么把猫关进笼子里了”
霍颜瞅了一眼猫,没好气道:“还不是它自己作的,人家费了半天力气,擦得镜面儿一样的地板,它一爪子就给扒拉了一盘西湖醋鱼下去。还踩着菜汤爬人家身上,把人上好的蜀锦面儿的长衫毁了。”
霍刘氏:“呦,这可不行,这太淘气了这。是得好好管两天,收收这野性子。”
霍颜见狐狸和兔子看猫看得乐呵,索性直接将笼子放在地上,然后蹲到霍刘氏身边看她扎风筝。
霍刘氏的父亲,也就是霍颜的姥爷,想当初在世时也是北平城里小有名气的风筝艺人,霍刘氏一手家传的扎风筝绝活儿,当年家里日子过得紧,她还会在开春出去摆风筝摊贴补家用,广受欢迎。后来霍家的日子富裕了,不需要她再出去摆风筝摊了,霍刘氏还是会在每年春天亲手做几个风筝,送给街坊邻里的小孩。
霍颜:“哎,娘,您又扎风筝了”
霍刘氏:“对呀!去年咱家犯太岁,赶上了好多不顺心的事儿,正好挑个天气好的日子,你带着朱河还有春巧,和咱如意街上的孩子们一起,去城外放放风筝,将这些病啊灾啊都给放走了。”
这年月在北平城里,放风筝也有个别称,叫“放晦气”,就如霍刘氏所说,家中有病有灾,便会故意在放风筝时将风筝线弄断了,意味着将灾病全都放走,讨个吉利。
霍颜努努嘴:“娘,您还当我是小孩么我都多大了”
霍刘氏;“多大你在娘这里也是孩子!人家出嫁的闺女还能去放风筝呢,你怎么的,比人家多长俩脑袋”
霍老爷子听到这里,呵呵笑起来,在旁插嘴道:“咱家阿颜可不就比别人家闺女多长两脑袋!”
霍刘氏:“爹!您就别夸她了!再夸这孩子就要上天了!”
霍老夫人也笑了,“什么叫就要上天我看啊,她只怕是已经上天了!”
在一家人说话时,狐狸和兔子一点点凑近了猫笼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突然双双抽搐起来。里面的虎斑猫伸出爪子,狐狸躲闪得及时,没让猫爪子挠到自己的鼻子。兔子却没那么幸运了,刚好被挠到了屁股,一下子窜出去老高,短短的兔尾巴一阵乱颤。
这时外院响起动静,听见朱江和柳平的说话声。
霍颜将谢时送她的怀表拿出来,看了一眼时间。
这也没到称心楼关门的时候呀怎么朱江哥和柳平哥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不等霍颜出去问,朱江先一步进来了,看着有些没精打采。
霍老爷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朱江这么早就下板子打烊了”
朱江叹气:“别提了,今儿个都没什么客人,客人都跑去了对面如意楼了!听说徐家班弄了好多女前声,一个比一个嗓子甜美,和男人合唱,唱的还都是带了黄腔的戏本子,哎呦,可把一众老爷们的魂儿都给勾去了!”
霍老夫人忙在那边喊起来:“呸呸呸,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阿颜和春巧可都是未出阁的闺女!不怕脏了她们的耳朵!”
朱江一愣,脸蓦地憋红了。
他很委屈啊,要说开黄腔耍流氓,这阿颜妹子若是称第二,恐怕放眼全北平城,也没有谁再敢称第一吧。
霍刘氏和霍老夫人都是一双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不知道霍颜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嘴脸,还当她是宝贝小乖乖呢。
霍颜及时给朱江哥打圆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霍刘氏道:“您看看,这不又来麻烦事儿了我这哪还有时间去放风筝了不行,我得去如意楼看看!”
霍颜这边才把话放这里,就听霍老夫人喊道:“站住!死丫头你给我回来!”
霍颜:“奶奶,我还没走呢!”
霍老夫人:“那些不要脸的东西,你怎么能去听你,你可不许去啊!”
“好了好了,我不去还不行么!”霍颜就差和霍老夫人指天发誓了。
霍老夫人:“真是世风日下,连女孩儿都出来唱戏了!真是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