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余光瞥见李熙宁脸上那略显古怪的神色时,顾阮面色未变,心里却多了一丝困惑。
他可以确信,自己与李熙宁之间定有一件事没有达成共识,要么是对方根本不知道傅知意的秘密,现在只是在故意试探。要么是自己想错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
他并不怕自己打草惊蛇招来傅知意灭口,相反,他倒很乐意和那个城府极深的驸马爷斗一斗,趁早解决了对方,以绝后患。但在这之前,他更想知道对方有什么秘密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两人心底各怀心思,都不再说话。屋外的树影在窗上投下一片斑驳,无声地言说着入秋后的几分萧索,而屋子里却是一片寂静,隐隐还能听到仆从们轻手轻脚从院子里走过的声音。
没多时,有婢女在房外轻声道,“大人您要的药研好了。”
不等李熙宁说话让她端进来,顾阮已先一步起身推开了门,“给我。”
那婢女显然没想到这位顾将军也在屋子里,吓得趔趄了几步,然后忙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盘子递了过去。
在那托盘上摆着几样已经研磨好的药粉,顾阮常年征战离不开伤药,低头用眼睛一瞄,便大致能分辨出都是什么药材。
除了治那棍棒留下的淤伤,还有……
“是谁打的你”他无意多管闲事,但早在看到李熙宁脸上那些细小的伤痕时便察觉到了不对,眼下更是确信,“鞭伤”
这李大人既不想回家娶妻,又不愿意进公主府,为此不惜连夜逃出城。顾阮原本以为他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到这汴京的。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才多久过去,这人不但狼狈的逃回来了,还好像与人打了一架似的。
“李大人不是文武双全吗对方是何人,竟能将你伤成这副模样”他忍不住笑笑,说话时也将对方的伤势夸大了几分,嘲讽起来心里舒坦。
前后活了两辈子,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稳重了,但在面对公主府里这些上蹿下跳的男人时,还是像那些不懂事的少年人一样,凡事都忍不住争个长短计较个高下。
自降身价,丢人是丢人,气也是真气。
相较之下,那李熙宁惯来是厚脸皮,对他语气里的讽刺毫不在意,裹了被子缩到墙角,“不劳将军忧心。”
“西北的多罗部落的图雅公主擅使一种细鞭,那鞭子甩在脸上,伤痕深浅不一,却极是细小,倒像是指甲的划痕。因为那东西本就不是用来伤人的,而是她制来羞辱人的。”说着话,他的目光又从李熙宁的脸上渐渐移了下去,“而与这细鞭系在一起的是一长鞭,鞭尾还带着倒刺,那才是用来伤人的。”
话音落下,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襟,不等对方挣扎时,目光淡淡向下一扫,不难看出那锁骨上下的几道血肉翻飞的伤痕。
“图雅公主此来汴京用意不善,你和她打起来了还敢躲到这公主府来,你说我到底在忧心谁”他陡然松开手,让那没了支撑的年轻人重重跌回床上,眼底已染上几分怒气。
后身的伤被这样一撞,李熙宁疼得“嘶”了几声,半天才勉强坐直了身子,“早知道你与那女人如此熟悉,我也省得动手了,报你的名号岂不是更好”
顾阮的目光越加阴冷,“你怎么招惹她了”
“所以,你和她真的很熟悉”李熙宁只挑了他没反驳自己的那件事来说,唇边漫起了笑意,“听说这图雅公主也是北蛮的一员大将,你和她在战场上打过那么多次交道,这么熟悉倒也不奇怪。”
顾阮却无心与他在这件事上纠缠,“我和她熟悉与否,与你这件事无关。”
图雅公主那女人的性子他最清楚了,对方虽然行事放荡不在意中原礼教,但也不至于在大魏朝的地盘做出这种事情来。
先动手的人一定是面前这个男人。
“你是怎么遇上她的,又为何会与她起冲突,我一概不管。但你有本事与人动手,便硬气些,别这么窝囊地跑回汴京来。”顾阮沉了沉气,强抑着怒意没把那人从床上揪起来丢出门外,“出事了便躲到这里,你当这公主府是什么地方公主又是你的什么人”</p>
或许是因为他语气太冷冽了一些,李熙宁那已经到了嘴边的玩笑话又咽了回去,也稍稍收敛了神情,坦然道,“将军一心为公主着想,你说的话,我没什么可反驳的。但你又有什么权利质疑我是公主的什么人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你与公主相识多久我与公主又是多少年的交情有些事情,我知她知,唯独你不知道。你难道还没想通吗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好,在这公主府里,其实只有你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