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臻固执的看着她, 见她不肯伸手过来, 不由有几分恼羞成怒的皱了皱眉头收回手来。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做梦。”吴姑娘微微抬头,凝眸望着他, 淡淡一笑,“竟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四十年的,又或者那本就是南柯一梦, 醒来之后的我才是真切的。可若真的是梦,梦里头失去的得到的难道都是虚假的么为甚么想起来竟是历历在目。我一面想一面就觉得难过,挣扎了许久就病了许久, 家人延医问药, 总是不见好。我是爹娘的老来女, 我不好,家里上上下下也跟着不好, 今日跟着娘亲来拜佛, 我就打定主意, 就当是前尘旧梦,散了就散了吧。”
“你是要跟我彻底割裂开”殷臻骤然沉下脸来,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妻子并不是传统意义上温顺的女子, 从黄发垂髫到知天命的年纪, 彼此熟悉仿若是另一个自己, 他深知她骨子里跟他一样骄傲, 前世宫里头满宫上下对她无不敬服,就连妃嫔宫人们都喜欢她,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真的是克己恭顺的女子, “还是你在生气我没有亲自去见你入殓”
“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脾性,稍不如意就要翻脸,跟孩子似的。”吴姑娘笑了,这笑容如同残冬的冰雪终于消融,“……自晖儿走后,身后事我便再没想过。”
“……你若觉得不好,便如从前一样跟我吵一吵好不好吵过了,咱们和好。”殷臻看着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女孩儿,又见对方纵然笑着,眼睛里却带着疲态,心里骤然想起她前世病重倏然离自己而去,心中便是一痛,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对方,却不料自己如今也是个三头身,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后者一挣,两人登时撞在一起,齐齐摔倒在地上。
“你是三岁的娃娃么竟然这样莽撞。”吴姑娘也没想到他如今脾性年岁小了,竟然做这样没成算的事情,登时皱眉训斥道,这样子一来,两个人方才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隔阂便打破了。
“你瞧,我如今不是三岁,可你不是才四岁么。”殷臻见她冲着自己发脾气再不是之前轻描淡写的笑着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人,登时心下一松,拉着她的手道。
“你既然是来拜佛的,便诚心诚意,我娘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了。”吴姑娘愣了一下,心头有些难过又有些欢喜。
她前世生弘晖的时候伤了身子,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就这一个孩子,可他还是心头记挂她的,后院里头的孩子往后的几乎都是她来抚养。
可仿佛她天生就儿女缘浅,收养的几个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格格都养不住,等到后来成了皇后,将几个叔伯的女儿养在膝下,反倒是成了人,能够瞧着她们出嫁了。
这一世若是再与眼前人缠绕在一起,她是否又要经历一次次丧子之痛,要跟着他再经历一番当初心惊肉跳的日子。
“你家里待你好不好我若是派人给你送信,你不许不回我。”殷臻见她要走,到底挂念着要拜佛给殷佐祈福的事情,也就不拦着她。
“家里待我好不好,与你又有什么干系”郭姑娘原本心软了,听到他这样霸道的话登时冷笑,“上辈子的事情,全当是忘了喝孟婆汤,如今,你还是你的殿下,我就做我的小姐,你给我送信又凭什么要求我要给你回且你别忘了我如今才多大呢来来往往给你写信成什么样子呢。”
“那你娘亲进宫朝拜的时候,你也要跟着来。”殷臻一时觉得自己没有顾虑到她如今还年幼,不由有几分懊恼,见这会子周围只她一个人,忍不住放软了脾性,“好不容易知道你也在,你又说扎我心窝子的话,我气急了,这会子又没有小黄门给我出气,少不得要你多担待。”
“……好。”吴姑娘自然知道他的脾性,想起前世有一回千秋节,她在后殿里歇息,他在前头找不见她便斥责苏培盛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一声,到底同意了。
“对了,我如今姓殷,单名一个臻,你如今叫什么我听你娘唤你‘音儿’,我也这么唤你么”殷臻送她走,到底忍不住开口。
“你还记得册封皇后之时,你给我写的册文么”吴姑娘淡淡一笑,“说来也巧,你当时称赞我‘懿范性成,徽音素著’,如今正好以此为名,小字徽音。”
“这名字衬得上你。”殷臻想了想。
徽音不在说话,两人沉默着穿过回廊,她见着母亲,这才朝着殷臻福了福身子,“娘,我带这位哥哥寻到药师殿了,我们回家吧。”
“臻四爷,那我们先告辞了。”吴太太一见女儿便握住她的小手,这才转身朝殷臻行礼。
殷臻顿了顿,想说什么,可顾及这里人多,到底没有开口,只能目送她们远去。
“我们来药师殿拜佛,还请方丈行个方便。”这头佟钰亲自向方丈行礼,又捐了些许香火钱。</p>
“阿弥陀佛,贫僧迦叶拜见小檀越。”大佛寺的主持没人知道他是从何而来,又是从何人,只是自二十年前他成为大佛寺的主持开始,庙里的香火就越发新盛,有传言,他是有大修为的人,曾发下宏愿,要以自己一生之力度这世间痛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