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说, 也不难, 杜子美不是称赞‘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 自称臣是酒中仙。’你要学他,就先学喝酒,且从今日起, 多喝两杯,从小练着,指不定往后大了便能有李太白一半的酒量, 就当是成个‘三分一’的太白。”张廷璐三下五除二将嘴里的蟹膏咽下去, 这才笑着打趣。
“你要劝我的酒, 怎能自个儿不喝赶明儿的在文华殿先生抽背功课,头脑昏沉背不出来。我便跟先生说是你今日劝我饮酒, 醉了自然背不住了。”卫若兰狡黠的笑了。
“兰哥儿, 你饶了我吧!我老子的性子最是板正, 让他知道,少不得要掉一层皮呢。”张廷璐说着便从位子上站起来,学着张英背着手教课的样子在原地绕着桌子踱着步子走了一圈, 登时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张先生威严持重, 哪晓得你竟是这样淘气的性子呢。”殷礽指着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皇上疼他不假, 他身边的伴读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 左叮嘱右叮嘱生怕带坏了小太子,自他读书以来这么些年几乎都不知道玩耍是什么,对文华殿的先生更是无比尊重, 哪里有如今日这样的,他到底是少年心性,原本还觉得不好,此时就只剩下满心的快活来。
“璐哥儿最坏,扰乱了秩序我可要罚你了。”殷佐见众人都笑的前俯后仰,连手中的酒杯都握不稳,登时拿出令官的威仪来,板着脸招呼道。
“到我了,到我了。”佟钰见状忙笑道,“我想到一句,‘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
“这诗读来甚好,是谁的我却还没读过。”殷祉听了仔细想了一会子,连手中拆了一半的螃蟹也顾不上了,他本就坐在佟钰旁边,这时候拽着佟钰的袖子忙不迭的问。
“唐人诗选里写它的作者是杜秋娘。”佟钰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蟹肉,满饮一杯,这才笑了,“原是我先头读陶元亮的诗‘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虽然觉得警醒,可到底觉得质朴,后来在家翁的书房里看书,说起来,他便告诉我还有这样一首《金缕衣》呢,虽是女子所作,倒也称得上警醒之句。我爱它读来华美,便默默记诵,殿下若是要读,我回头带进来给你瞧瞧便是。”
“如此就劳烦钰哥儿了。”殷祉举杯饮了一口先谢过他,“我倒是也想到一句,‘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
“这个我知道,是晏小山的词,写的是女子相思之意——祉哥儿,你莫不是想娶媳妇儿了可惜你年纪还小呢,往后数还有个十年八年的,这会子就提相思,往后还不知道惹得多少红颜倾慕呢。”殷褆抚掌大笑。
“我、我才不是呢,不过是因为晏小山语言清丽,颇得我喜欢罢了。”宫里的皇子都早熟,殷祉如今九岁了,正是对异性有些许好奇想要亲近的时候,前几日瞧见母妃宫里一个苹果脸莳花弄草的小宫女,年纪与自己相仿,他上前跟对方多说了几句,此时听得殷褆一说登时如同炸毛的猫儿,涨红了一张俊脸。
“大哥这样说,与其说是祉哥儿不若说是你自个儿罢了。”殷礽十分不文雅的朝着殷褆翻个白眼,“后年选秀可不就是要给你相看了么到时候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雀屏中选,等到闹新房的时候,可得好生给大嫂说一说,咱们大哥可是从今年就惦记着呢。”
“说什么闲话呢。”到底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提起亲事殷褆不由红了脸,咳嗽两声,装成正襟危坐的样子道,“到了年纪成婚生子本就是人生必经之路,你们说我,往后可不是都有一道呢!佐哥儿,你二哥这插科打诨的搅乱了秩序,你这个做令官的怎么不罚他”
“可明明是大哥先挑起来的呀。”殷佐认真的想了想道,“若是要罚,那大哥跟二哥理应都罚,既然这样,不若你们对饮一杯才是。”
“令官都发话了,两位哥哥,快呀!”殷祉素来小心,这会子几杯酒灌下去便放开了,忙不迭扯着殷褆的袖子,还伸手要替他倒酒。
“这一壶是烫过的,仔细烫了手。”殷臻见他毛手毛脚的样子不由出声提醒道。
“两位殿下倒是直接吃冷酒就罢了。”张廷璐眼疾手快的取了冷的一壶,替二人满上,“这会子再不喝,令官可要罚你们三杯了。”
“是呢,是呢,璐哥儿说的是。”殷佐听了果然点头。
殷褆和殷礽素来互相看不顺眼,原本被令官罚一杯酒就罢了,若是要和对方连喝三杯,两个小少年都觉得晦气,只好强捏着鼻子对饮一杯。
“酒也罚过了,总算到我了,这几日先生讲史,说道魏晋之时名士好清谈,我便读了几首。刚好阮籍怀古之中有一句‘平生少年时,轻薄好弦歌’,倒也是劝人不要蹉跎光阴走错路子到的诗。”殷礽捡了一块水晶梨吃了,略微缓一缓,这才自饮一杯。
他与贺皇后一道都十分量浅,几杯薄酒下肚,面上便浮起来一层酒晕,趁着白玉似的皮肤,有一种灼灼然的华美。</p>
他前几日才在慈宁宫吃过螃蟹,今日便不大惦记,此时酒意微微上头,只随意捡了一只吃了便吃其他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