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 转眼就到了明光二十九了。
去岁一整年里, 殷臻都过得提心吊胆,就怕一个没有看顾到的地方, 皇贵妃便因病去世了,等到春暖花开, 皇上下旨准备今年的选秀, 又特意跟皇贵妃商量,是要替太子选太子妃,殷臻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选秀的旨意发下去了,各省准备着,有消息灵通的都知道皇上是要替皇太子选太子妃了。
不止宫外,便是宫里头, 来景仁宫串门的人都多了许多。
二月二里龙抬头,皇贵妃正准备着过二月二的安排,宫人们上来禀报,说是惠妃过来了, 她一面命宫人将账册抱下去, 这才到花厅去见人。
“昨儿才听说赵王妃诊出身子了, 尚且还没空去给姐姐贺喜,不料姐姐竟是亲自来了。”皇贵妃迎着惠妃进了门, 又命宫人端上茶来。
“月份还浅,刚刚满三个月。”惠妃原本担忧儿子媳妇说不到一处,不料听得赵王府的小人们说两人竟是分外投缘,眼下赵王妃又有了身子, 惠妃喜得合不拢嘴。
赵王成亲之后皇上给他安排事情便放在了工部,里头有许多火炮设计的,赵王原本还有几分头痛,却不料王妃是这头的高手,闲暇时候,夫妻两个比拼着解算术,一来二去,竟是好的蜜里调油。
“那也快了,今年落地你就抱孙子了。”皇贵妃笑道,宫人们端茶过来,“新茶还没上,是去岁的旧茶,姐姐且将就吃着。”
“我也知晓妹妹近些日子忙碌,只是今日上门,少不得有要事商量。
”惠妃接了茶,尝了一口,也顾不得嘴里是个什么味儿了,只拉着皇贵妃的手笑道,“原本褆哥儿跟王妃情谊甚笃,也是好事儿,只是他年轻气盛的,王妃又有了身子,今年刚好选秀嘛,我寻思着,还是给他指一个妾室,也不论出身,只要样子美貌,生的温顺就是了。”
“姐姐这个想法,可跟赵王提过了么”皇贵妃微微蹙了蹙眉头。
“……”惠妃一愣,摇了摇头。
“赵王入朝不久,正是勤恳上进的时候,姐姐替他安排一个妾室,若是好的也就罢了,若是内里藏奸的,好好的孩子都给教坏了,岂不是因小失大”皇贵妃劝道,“再者,你我都是年少时候过来的,少年人情思赤忱,情浓之时,哪里愿意在中间多出个人呢——前几日宫里排小戏,讲的是前朝时候赵孟頫与他的妻子管道升的故事,那女先儿唱词清丽,唱道‘尔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尔,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尔,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咱们且不说了,那些年纪的可不都听进去了。”
“哎,也是我想左了。”惠妃听了倒也觉得是这个样子,她原本就心思细腻,感情真诚之人,这会子代入赵王妃的位置想一想,不由叹息一声,“还好妹妹劝我,不然我可就成了好心办坏事儿了。”
“正好今年十一月是老太太五十之寿,教坊近来在排新戏,为老太太寿辰做准备,虽说还有好几个月,可要磨合好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姐姐鉴赏戏曲是个中高手,他们呈上来的排演我也只能道一声好坏就罢了,姐姐若是有空,不妨替我将这事儿看顾一二。”皇贵妃原本也是不恋权栈之人,惠妃又是此道高手,多年前也排演过给皇上看的中秋戏,倒不如将这事儿分担出去。
“既如此,我便当仁不让了。”惠妃倒也不推辞,她转头一想,这事儿原本也是她喜欢的,接过来倒也能一展长处,她又没什么宠爱,倒不如寻个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哟,今日是来的不巧了。”两人正说着话,荣妃也由宫人扶着从门外进来,一见惠妃先到一步,登时笑道,她与惠妃早年时候因圣宠多少有些龃龉,可年岁渐长,想起少年时候争风吃醋倒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是多年来难得往来惯了,如今还能坐到一块儿吃茶说话,想一想倒也十分难得,“想来也是佟妹妹这里的茶好,才引得大家伙儿都过来呢。”
“姐姐别打趣我,若说烹茶的手艺,满宫里有谁及得上姐姐。”皇贵妃笑道,宫人们端了茶上来,荣妃便在她左下手的位置坐下来。</p>
“我原来最是粗枝大叶的人物,哪里想到有一天还磨出个烹茶的风雅事儿来。”荣妃笑道,“我是个闲得无聊的人物,这几日你这头忙碌,原本我是不该登门的,只是儿女都是债,我那两个魔星,合该是我前世欠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