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护着玉竹慢慢的从习惯变成了本能,瞧着这个有几分笨拙的小太监跟着他读书,一日一日变得越发优秀,他心里就仍不住生出一股自豪来。
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提起自己妻子的样子,他竟然在心里描述出这个少年的样子,只是很快他便摇了摇脑袋,想来是二人日夜相对才教他生出这样的错觉来。
玉竹退下之后回到书房将破碎的瓷器收起来。
宫里有专门的烧制瓷器的内监,他寻思着不当值的时候,去找手艺好的匠人,看能不能修复。
笔洗摔碎了一地,他仔细收拾着,屋子里安静,不由自主的便将旁边花厅里的谈话听得入了耳朵里。
等听到六皇子提起给太子娶亲的事情,他心中不由一怔。
这消息在毓庆宫里已经传了许久,七昙姑姑跟旁的宫人们闲聊的时候也提到了。
他性子安静,并不仗着太子宠他便以势压人,且毓庆宫上下,若是旁人有事情找到他,他都愿意出手相助一把。
七昙姑姑见他赤忱,渐渐也有几分得力太监的本事了,又见太子重用他,私底下里便常常提点他。
宫里宫人和侍从的荣辱都系在主人身上,毓庆宫里也不例外,如今眼瞧着太子殿下要迎娶太子妃了,宫人们私下都议论纷纷,他往日在旁边听着也没有觉得如何难过,大抵是因为太子殿下自己都不是很在意。
七昙姑姑偶尔问他,他也是憨憨傻傻的一笑,回一句,只要是殿下喜欢的人就好。
可这会子不知道为什么六皇子一提起,他便觉得自己心里酸酸麻麻的,今日六皇子来之前,太子正教他作画,那画了一半的图上是他在廊下逗鹦鹉的样子。
画中人穿着玉色的圆领纱袍,头发绾成了一个髻,瞧着不像是个小太监,倒像是哪家富贵的小公子。
偏太子还跟他说,往后等他们都老了,他还做他身边的大太监,他们一起养鹦鹉,闲暇时候就逗弄逗弄。
他当时便大着胆子说一句,“殿下是福泽深厚之人,必然能长命百岁,只是奴却不是,听说太监们都活不长呢,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奴还有没有这份命能侍候您。”
殷礽听了登时就变了颜色,抬手的时候一不留神,才将这笔洗摔在了地上。
这会子听着六殿下的话,他虽然在收捡瓷片,可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他其实也跟旁人一样期待着太子妃的到来,殿下成亲之后便可正式入六部观政了,再不是如今只在皇上身边跟着罢了,只是殿下成亲之后,他是否还能如今日与殿下一样日日相伴。
等听到殿下说他想要的妻子是何等模样,他心头一跳,手下一不留神,瓷片割破了手指,鲜血淌得满手都是,他却半点儿也不觉得疼,只觉得殿下的话一字一句竟是听到了心里,若是就死在这一刻,有这样一席话也就够了。
“哥哥竟还是喜欢貌美的”殷佐听了便笑了。
“既然长久相处,还是貌美的瞧着更赏心悦目的好。”殷礽突然知晓自己的心事,这会子并不愿意再继续聊下去,只想草草结束这个话题, “……佐哥儿,可是爹爹让你来问我的只用按照爹爹觉得适宜的标准挑选就是了。”
“……那我就这样回复爹爹了哥哥也可好好想想,若是……若是有旁的想法,不好直接给爹爹说的,也可给我传话,总之,我过几日再给爹爹回话。”殷佐看出他隐藏在面孔之下的仓皇,到底乖乖站起身来。
“玉竹,给六殿下包半斤茶来。”殷礽见他要走,这才扬声呼唤,见玉竹久久没进来,他大步起身边朝着书房走去,一撩开水晶帘子,见玉竹怔怔得半蹲在地上,一手捧着碎瓷片,鲜血顺着他的手心往下淌,这会子已经渐渐凝固了,可瞧着却十分可怕。
“这是怎么了孤不是说过,都是死物,哪里值当你这样废心了”殷礽握着他的手腕站起来,面色一沉。
“……还是先请太医来看过再说,可别伤着经脉了。”殷佐这时候比他冷静。
“今日招待不周,改日再请弟弟过来。”殷礽教他这样一说,到底回过神来,这才长舒一口气。
“太子哥哥,且忙着,我自走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