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北漠的风俗,无论是何人亡故之后都要火葬,可按照中原的习俗总是要入土为安的,但女儿嫁给了阿拉坦部落的世子,是阿拉坦部落未来的女主人自然不可能遵照中原的习俗入土为安。
到了葬礼的一日,他眼睁睁瞧着他们将盛装的沈幸放在白桦木堆积的木台上,浇上油,一把火点燃,有那么一段日子,沈秀是想跟着女儿一起走。
到头来,在他病重的时候,身边人告诉他,阿拉坦部落的世子将在白日后迎娶汗王的族妹,到了这一刻,他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
他向科尔多请了长假,由人护送着专门去了阿拉坦部落的所在地,在这里他跟阿拉坦部落的世子争执了许久,才获得了养育宝音的机会,这个小小的跟女儿年幼时候生的一模一样的女婴,便成了他余生活下去最大的记挂。
宝音的父亲虽然是北漠人,可在她身上,除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与寻常的中原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沈秀瞧着这个年幼的孩子,一时又想起许多年前他带着女儿一步步从中原逃出来的情景,心肠就越发柔软,祖孙两个算是相依为命着长大。
当女孩儿向他提出要跟着他学习火器制造的时候,他原本是拒绝的,可到底挨不住女孩儿的撒娇,这一回科尔多出兵南下,他索性也将孙女儿带着,无论涉及多少火炮,只要没有再战场上实际的使用过,图纸仍旧是图纸。
“宝音啊,今日是中元节,族里的巫者要祈福,你怎么回帐子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呢”沈秀见少女猫儿一样靠着自己坐着,微微低头。
“因为阿爷不开心。”宝音撅了撅嘴,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可是知晓阿父和阿妈的故事之后,小少女便在心底打定主意,她不要出嫁她要陪着阿爷一辈子,要是有一天阿爷走了,她便带着他的骨灰回中原,去亲眼看一看那个阿爷喝醉了之后牢牢惦记在心底的故乡。
“……你呀。”沈秀教她的话说的心里一阵熨帖。
“阿爷,你是不是又在思念阿嬷和阿妈了。”宝音将头微微侧着枕在他肩头,轻声问道。
“你跟你阿妈生的有九分相似,只是你阿妈的脾性更倔强一些。”沈秀沉默了一回儿如同她每一次提问给她的答案一样。
“阿爷,咱们往外走一走吧。”宝音见他不开心,想了想扶着老人站起身来,“这样好的月亮,若是心底有什么思念,对着月神说一说,指不定他就愿意替您传达给阿嬷和阿妈呢。”
沈秀沉默了许久,到底不愿意拂了宝音的好意,祖孙两慢吞吞的从营地里走出来,沿着河边慢慢往前走。
“阿爷,你看,流萤!”一路出来,明月皎洁,宝音也就没有提灯笼,只扶着沈秀慢慢往前走。
两人沿着金水河走了约一刻钟,少女指着眼前一片往下游飞走的萤火虫不由惊喜的叫出声来。
她还记得年幼时候俯在沈秀膝头,听他讲中原那些古老的故事和传说,听他说起萤虫的由来,草原上原本也有萤虫,只是年幼的孩童教周围的长者看的严严实实,并不能随意奔出营地,恐怕遇上野兽,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回瞧见萤虫。
“是啊,萤虫。”沈秀的笑容在月光之下显出几分暗淡和颓然。
“阿爷,它们是要去哪儿我们跟着它们走走吧。”宝音到底年幼,瞧见眼前浮现的一片星子似的萤虫,早就将要安慰自家阿爷的心思丢一边了,只是她到底记挂着沈秀年幼,不肯一个人走到前头。
“罢了,罢了,我这把老骨头便随着你一道吧。”沈秀见她笑容灿烂,也不忍心拂去她的兴致,便与宝音一道慢慢往前走。
两人走了半个多时辰,宝音还要往前,教沈秀拉住了。
“阿爷”宝音扭头看他,却见不知何时,老人干涩的眼里竟然满是眼泪,她顺着老人的目光看过去,月色皎白,渭城黑色的轮廓在他们前面,渭城城楼上,有人在月下行祭祀之舞,铃铛悦耳的声殷穿越夜风,时隐时现的传过来,一大片流萤朝着对方飞去,仿若星河流淌在人间,“阿爷,那,那是仙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殷佐本来要用白磷在祭祀的时候装鬼火的,结果,萤火虫来了。
哈哈哈,然后萤火虫在古人的认为里是人死后的离散之魂化为萤火虫的,晋傅咸《萤火赋》云:“哀斯火之湮灭兮,近腐草而化生。”意思是感叹魂魄湮灭,因为靠近腐草而化生。
其实写这一章的时候蠢作者真的考虑过要不要写他真的通灵了,因为秦可卿好几次给凤姐托梦呀,但是后边想了想还是不写这么玄幻的东西,放在现在耽美都市文《一见钟情》里来写
实际上是殷佐选的祭祀场所在水边,夏天水边很多萤火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