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沧亭却没离开,走到他摊子前问:“险些忘记我来是做什么的了,你还卖不卖”
马贩郁闷道:“姑娘好眼力,不过我的马儿虽然不是乌云马,但也是难得的黑河良驹,贱卖是不可能的。”
季沧亭道:“我不要你的马,我要这个乌云国的战奴。”
马贩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人奇怪,乌云国最值钱的就是马匹,而他们的战奴远不如吐罗国的强壮,只能用作去危险的地方探路。不过既然有人买下,他也没多问,收了三两银子便把战奴交给了季沧亭。
季沧亭一得到战奴,便马上将他的镣铐解了,在战奴警惕的目光下,她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是不是乌云国的驯马人”
国破家亡,这个乌云人对人的防备心极重,闻言扭头道:“我不会驯马。”
“不必隐瞒,刚刚那马贩吹捧那黑河马时你就一脸不屑。”季沧亭也不多说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角笛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认得这个吗”
那角笛通体玉白,好似由象牙磨成,尖头呈琉璃色,尾端钻了个孔,系着一条缠丝绿松石穗子。
那战奴的眼中明显波动了一下,季沧亭又道:“它的主人告诉我,只要有人吹响白马笛,乌云国遗留下来的战士就会开始复仇。”
那战奴看似羸弱的双肩忽然挺直了些许,看着季沧亭道:“告诉你这句话的人是谁”
“伊陵阿木尔,你们国中最后的王室的血脉。”
战奴缓缓跪下来,将那白马笛的坠子贴在额头上,虔诚地念着些什么,随后他站起来,对着季沧亭用不甚流畅的汉话道:“我从匈奴这里听过,大越的英雄冀川侯救走了太子。我感谢你们,也相信你,如果你们与匈奴为敌,乌云国的战士将全力协助。”
“这片领地内还有多少同族,你尽管找回来,另外……”季沧亭丢给他一把弯刀,“战士可不能没有刀。”
那乌云国的战士一时动容,向季沧亭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
“竟还真的有用。”季沧亭将那白马笛的穗子在手指上绕了两圈,甩到手心里,却怎么也瞧不出什么神异来,直到她将这白马笛送到嘴边吹出个呕哑嘲哳的破音,身边那头一直高贵优雅姿态的乌云马却冷不丁地小步溜来拱了一下季沧亭。
季沧亭弄得一脸莫名,只得转头问博古通今的老师:“阿木尔把这东西给我时,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可晓得这白马笛的来历”
成钰抬手抚摸了一下身边的乌云马,道:“厄兰朵有传说曰——曾有仙人乘白马渡过草原圣河,恰遇天女坐着青牛顺流而下,一见钟情后结为夫妇,他们的后代便成了厄兰朵诸部。据传二位仙人逝去后,留下青牛琴、白马笛两样遗物,前者乐声美妙,在祭祀上演奏可使献祀的部族来年水草丰美、牛羊成群,如今收在匈奴王庭。而后者则更为神异,相传若有昆仑神真正的血脉演奏,便能召唤万马奔腾。”
“真的”季沧亭试着对旁边一匹小灰马吹了几下,却只得它一个白眼,“看来也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不过召你这说法看来,乌云国也算是厄兰朵的一部分了”
成钰点了点头,道:“草原诸部分属同脉,若他日阿木尔复国成功,携大军踏平王庭成了新的单于,也不必意外。”
即便这都是些没着没落的后话了,季沧亭还是很给面子地展望了一下,表示回去就开始让阿木尔学着处理政务准备将来当单于云云。
“……言归正传,你这么配合,想来一句猜得到我为什么要收归乌云国的残部了”
“日逐王这般富庶的领地,都难得见到一匹纯种的乌云马,所以你断定兰登苏邪将乌云国所有的战马都征为军用了,也即是说,兰登苏邪那三十万大军中,最精锐的数万骑兵都配备上了乌云国的战马,放眼天下,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和这样的骑兵正面相抗。”
成钰说着,仿佛看到了季沧亭那一肚子坏水正咕噜噜地冒泡。
“然而,但凡有马,必有驯马之人,兰登苏邪的骑兵虽然无解,但是他们的战马却是有主的。试想与兰登苏邪正面交战时,待他一下令冲锋,就让乌云国驯马人齐齐吹响召唤马群回栏的号角,其兵锋便会立即为之一滞。”
而在战场之上,气势一滞,便是生死分晓。
季沧亭道:“你可真没意思,这都被你猜到了,你这心机城府不来战场上坑敌岂不是人生一大遗憾依我看不如直接回崤关把我爹捆了送回家吃饭,我们扛大梁算了。”
“临阵指战非我所长,季侯的处境亦非外人可轻易窥知。另外,兰登苏邪为了这一战已准备了三年,你可怕过他”
“怕”季沧亭笑了一声,眼底神光灼然,“他准备了三年,我准备的可不止三年,自十二岁上阵杀敌起,我便知道孰王孰寇,终有一日会在战场上见分晓。”